琅玡静笑逐颜开,“那么,后来呢?你就爱上了我?”
“或许,早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这份感情就隐隐约约种在心里,一天一点地慢慢萌芽,像经年常绿的藤蔓,蜷曲缭绕,缠住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他仰起头来,叹了口气,“我承认当时我在逃避,我无法在爱着你的情况下与秋水成亲,而我的自私却害了秋水,我连累她为了守住这个婚约而虚掷青春,最后,连命都赔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你的错!”她抱住海棠旋,抱得那样紧、那样害怕失去。
那个梦境……对了!她突然想起那个梦境。
“旋,我相信她从来不曾怪过你,她走的时候,是幸福而满足的!”
他对她淡淡一笑,然而笑意并没有扩散到眼睛里。
“不用安慰我,静儿。”
“我不是……”要怎么告诉他,这不是安慰?
“你……回宫去吧!”他轻轻的推开她,“我还要在这儿坐一会儿。”
她看着他孤绝的背影,仿佛他已渐渐离她远去。
“我不走!”
“静儿!”
她激烈地道;“我希望你能幸福!我不能看着你把自己埋葬在过往的回忆与自责里,那是一个泥淖,只会拖着你坠入无底深渊……”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满含着伤痛,那对琅玡静而言,是一种全然陌生的眼光。“你不是我,怎能了解我的感受?”
她不是他,难道就无法心意相通了吗?
她不相信,但是,他正在对她关上,那道曾经亲亲昵相互了解的心门。
“回去吧!静儿,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他疲惫地说。
琅玡静默默的退出寝房。
当她转过身的时候,他看见了她眼眶里的隐隐泪光,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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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病危!”
消息一传出,震动了整个北陵。
琅玡皇宫里,御医来来去去,奉汤药的宫女们来来回回,朝臣们轮番守在皇寝之外愁眼相对,忧心不已。
摄政王被黜,女皇又尚未大婚,也未有子息,女皇这么一倒下,朝堂政事也全然停摆了。
琅玡静是一个不肯合作的病人,她打翻了一盅又一盅的苦涩药汁,赶跑了一个又一个的御医,但风允韶是唯—一个被允许陪在琅玡静身边的大臣。
凤允韶不能医治她的病,但是,他能理解她的心。
坐在床沿,他看着她苍白而无血色的小脸道:“我去请镇国王爷来吧!”
听见海棠旋的名字,她冷冷的背过身。
“不用了。”她毫不考虑的拒绝。
“但你想见他吧?”凤允韶淡淡地道出了她心中的渴求。
“想有什么用?他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她负气地道:“或许我病死还好一些,这样我就和他的王妃一样,在他的心里拥有相等的地位了。说不定,他还会常常思念我呢!”
凤允韶忍不住叹气了。“陛下,你绝不能这么想……”
“启奏陛下,镇国王爷求见!”
琅玡静倏地从床榻上坐起。
他来了?
凤允韶如释重负,“太好了,快快有请!”
“谁说要让他进来的?”琅玡静拉起被子蒙住头,将自己裹成一个茧,“师傅,你出去告诉海棠旋,就说我已经驾崩了,要他给我披麻带孝吧!”
如果不是这个话题太不吉利,凤允韶真的会忍不住想笑!
他起身,决定亲自去向海棠旋解释。
紧闭的宫门开启,凤允韶缓步走了出来,朝海棠旋行了个礼。
“王爷,陛下她……不想见任何人。”
连他……也不肯接见?
海棠旋胸中一痛,“她是这样说的?”
“不!女皇要微臣转答您,她说她已经驾崩了,要您给她披麻带孝。”凤允韶尽责的婉转转达。
“胡闹!她怎么能说这种话?” 海棠旋又气又急又心疼,“让我见她!”
他正要冲进去,一向温雅的凤允韶竟伸手出来拦阻。
海棠旋微微动怒了,“你坚持奉旨行事吗?”
此刻的他忧心如焚。即使凤允韶是他的知交,但是在这一瞬间,他甚至再也顾不得交情。
凤允韶摇了摇头,微笑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我只是要告诉你,这一次,不要再让幸福轻易从你的手中溜走,该是你的,应该紧紧抓住。”
“允韶……”他是支持他的。
凤允韶让开了路,做了个手势,“请进吧!王爷。”
“谢谢你,允韶。”
海棠旋奔了进去,那样急、那样快,仿佛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挡他的脚步。
看着他玄黑的背影,凤允韶轻轻地笑了。
或许,再过不久,女皇与王爷就要同时大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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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
琅玡静“身手矫健”地火速跳上龙床,被子一盖,开始装作病入膏盲,即将驾鹤西归的模样。
“哎……哎哟……好疼……哎哟……”一听见海棠旋的脚步声走近,床上的琅玡静哀嚎得更大声了。
“静儿!”海棠旋忧虑的声音在床边想起,他掀开被子,拂去她脸上微湿的乱发,“告诉我,哪儿不舒服?”
从许久以前开始,她的一切就与他牵扯得太过,她的每一丝情绪都能牵动他内心最幽微的角落。
“别管我!”琅玡静呜呜咽咽的痛呼着,“哎哟……我要死了……”
“陛下的身体一向健康,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重?”海棠旋看向一旁应侍的宫女,责问:“御医来看过了吗?他怎么说?”
宫女慌忙跪下,诚惶诚恐地道:“回王爷,女皇她……不许任何人传御医,所以……”
海棠旋的眉峰皱了起来,随即当机立继的下令,“来人,传御——”
“旋……”她微弱的唤着,从被子中伸出柔若无骨的雪白素手。
海棠旋握住了她,深邃的眼睛里盈满了担忧。
“静儿,我在这里。”
她虚弱地一笑,“我……我好高兴,总算……在死前还能见你一面……”
“别胡说,你不会死的。”他的心狠狠的揪着,那是一种接近战栗般的疼痛,接近死亡般的恐惧。
他不能失去她!
“旋……你好久好久……都没来看我了。”她感伤的语气,像个就要被舍弃的小动物,惶然无助又楚楚可怜。
当下,海棠旋的心都要化了。他自责地道;“对不起……”
“不要道歉,我都知道的。”她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问:“你是不是……还沉浸在惠秋水过世的悲伤里?”
“静儿,别说了,你需要好好养病。”他为她拉高了被子,但琅玡静伸手制止了他。
“你要走了吗?”她泫然欲泣地问。
他怎么走得开?他放不下心哪!“我不走,我会在这儿陪你。”
只是陪,怎么够呢?她想念他宽阔的胸怀哪!
琅玡静拼命的动脑子。想要对那副伟岸的身躯投怀送抱。
她瑟缩了一下,“旋……好冷,我好冷。”
他立刻将她连人带被的搂进怀里,悦耳的嗓音里有着深深的焦灼,“这样好点了吗?静儿。”
得逞了!
她忍笑着点了点头,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小手紧紧的攀住他,继续装小可怜,“旋,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难过?像思念惠秋水一样的思念我?”
她的问题令他狠狠一震。
他不能够想像,一旦自己失去了她,那么他该怎么独活?
“你会没事的。”语毕,海棠旋掉过头再度吩咐宫女,“快传御医。”
“是!”宫女伶俐的应声,衔命而去。
惨了!死定了!琅玡静心中一阵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