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把姑娘的影儿斜印在地上,孤孤单单的,然后一个黑影移了过来,静静与她重叠,那男子来到她的身边。
脚步轻缓得无一声响,淡发在月华下泛出柔软的银光,他俯视她,眉眼忧郁,不由得深深叹息。见她上身就要歪倒下来,赶忙伸出双臂顺势接住她,然后将她娇小的身子横抱了起来,往内房走去。
“你混蛋,霍希克……你混蛋、混蛋……”她眼眸合着,小嘴却在骂人,接着嘤咛了声,脸蛋转向男子的胸膛蹭了蹭,睡得更沉。
男子听着,涩然一笑,莫可奈何。
第十章
一半因伤心哭泣,一半因藉酒浇愁,笑眉醒来时已近午时,头疼舌燥,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着,发出难过的呻吟。
翻身时,颊边压到某物,她迷糊地睁开眼睛,瞧见昨晚教自己又踩又踏、不知踢向何处的珠花竟放在枕边,干干净净的,只是上头的珠蕊装饰有些歪斜,无法修复为原来模样。
怔怔地,她将它握在手中,整个人陷入沉思,已理不清心绪。
“你醒啦。唉,昨儿个看你猛灌酒,就该阻止你,怎么,尝到苦头了?瞧你以后还敢不敢?”苦大娘打着一盆水跨进房中,拧净帕子来到床边,为笑眉抹脸,接着,又端来一杯水凑在她嘴边,笑眉如获甘霖,咕噜咕噜喝得涓滴不剩。
“苦大娘,谢谢……”她下了床,头仍晕,眉心不由得轻拧。
“来,吃些东西。”
“我吃不下。”眉锁得更深,“想吐……”
“醉酒的人都是这个样子,迅是喝些热汤?”苦大娘在桌上摆了碗筷,替她舀了汤,也替自己舀了一碗。
热汤的香气飘散开来,笑眉起身踏出两步,脸色陡地惨白,立即住外冲去,倚着木柱子大吐特吐,整个胄几要翻空。
“笑眉?”苦大娘跟着出来,拍抚着她的背脊。
“苦大娘,我没事……”她仰着头虚弱地笑,“这些天都是这样的,只是今天特别难过,吐一吐就舒服了,没事的。”
“这些天都这样?一大早起来就想吐?”这还说没事?
笑眉“嗯”地一声,缓缓站起身子,“我拿扫帚把吐出来的脏东西清一清。”她转身要走,苦大娘一把按住她,眼光奇异而兴奋,上上下下地打量。
“苦大娘,您……”笑眉不明就里。
“唉,你给我好好坐下,哪儿都别去,什么都别动。”她拉笑眉进门,让她好好坐在椅上,东瞧西瞧,一会儿还把手放在她肚腹,笑嘻嘻地问:“笑眉,你月信是不是迟了?”
“闻言,笑眉脸蛋红潮泛滥,“大娘问这个做什么?”
苦大娘呵呵笑着,“对外伤我还能撑得场面,对把脉就真的不行了,要不,我早该诊断出来,你是有了身孕啦。”
“嗄!?”笑眉杏眸圆瞪,被这个突来的消息震得无法反应。
“原来你们两个已经这样要好了。呵呵,很好很好,那小子也该成家,娶个姑娘,生几个孩子,你们这样很好。”她自顾地道,神情喜悦,“他还不知道吧?他若知道自己要当父亲,肯定欢喜得冲上了天。”
笑眉怔怔地听着,心中又喜又苦,细细一想这些天自个儿身体的状况,月信是迟了,她没思虑太多,因为心神都在那个男子身上兜转,没料及竟有了身孕。
孩子。她轻轻把手搁在腹上,这感觉好奇特,近乎神圣。会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眼珠也带着金揭光芒吗?还有孩子的发,是不是淡淡的,像月牙颜色?
“笑眉,怎么了……别哭啊!心里不欢畅吗?还是身子不舒服?你别哭啊!”苦大娘好生错愕,手怜惜地拍着她的背脊。
有人安慰着,压在心底的委屈一古脑地冒了出来,笑眉止不住泪,反倒扑进苦大娘怀中,抽抽噎噎地哭泣,像个小女孩儿。
“好了、好了,那小子欺负你我知道,你们这一闹,有眼睛的都瞧出来啦。”她边说边抚着,“其实那小于真是喜爱你的,一大早就跑来对我千拜托、万拜托,说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今早定要闹头疼,唉唉,是他托我来瞧你的,那紧张担忧的神色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她笑叹了口气,“他是真喜爱你呵……”
先是煜哥,再来是苦大娘,他们都说,他是真心喜爱她。笑眉听着,心中并无怀疑,是的,那男子待她真心,只是那晚的事搁在心坎里,她想原谅他,也得他自个儿来跟她祈求,而非躲得远远的,让她心绪起伏难平、胡乱猜想。
“他、他躲我,不见我……他欺负我……不见我……”笑眉哽咽,或许因怀有身孕,原本潇洒坦率的性子隐藏起来,变得动不动就流泪,这几日流的眼泪此过去十多年还多。
“好好,好姑娘,快别哭了,他欺负你,我帮你。”
笑眉深深吸气,好不容易才停住不哭,只是脸上泪痕交纵,大眼睛里还噙箸不及掉下的泪珠,她胡乱抹去,见苦大娘的衣衫给治了大片湿,脸蛋通红地道:“对不起,苦大娘……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很少哭的……”
苦大娘摸摸她的头正欲说些什么,此时,四合院外一阵骚动,笑眉和苦大娘双双立起,见熊大和凤二等人疾步而入,神色凝重。
“头儿呢?他在不在这儿?”他们亦知这几日头儿不住自个儿的四合院,但能找的地方都去过了,最后才寻回这里。
“今早同我说完话,我瞧他独自骑马离开,不知去了何处?”苦大娘道:“发生啥事了?”
“糟!”熊大喊了一声,拳头击在自己的掌心上,“弟兄回报,在河西一带查探到几名蒙族汉子朝此地而来,消息传递时延误了,到得今日才知,算算时候,那群人早已进入兰州,头儿这会儿不见人影,落了单,极容易被狙击。”
笑眉轻呼,脸色陡地苍白,她知道那些蒙族的勇士,见识过他们的狠劲,而霍希克武艺虽好,以一敌众,亦难保能安然而退。
“咱们找了好些地方,都寻不到人,姑娘,你知不知道头儿去哪儿了?”
她不知道,她心好乱,她好想见他。忽地,脑中灵光一闪,心振奋起来。
“我去找他,我会找到他的!”抛下话,她往外急冲,噘嘴长哨,一匹栗色骏马好快地来到院子外头。
“笑眉!”想到她的身子,苦大娘匆匆跟着跑出。
“姑娘,你去哪儿?”大汉子们也冲了出来。
笑眉已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驾”地一声,骑着大马奔驰而去。
“快,还怔着做什么?快跟上去!”苦大娘急得大喊:“她有了身孕啦,是霍希克的孩子,若出了差他,后果不堪设想啊!”
身孕?孩子?头儿的?
几个大汉子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最后惨白似鬼,想起姑娘适才那些大大咧咧的动作,昨儿个跟他们拚酒,今儿个翻身骑马狂奔。
这、这、这还像话吗?
众家弟兄终于口过神来,策马狂追。
※ ※ ※
凭藉敏锐的嗅觉和动物本能,琥珀带着地越过瓜田、穿过一片黄沙地,当那名男子骑乘大马、静静伫立的身影落入眼底时,笑眉整颗心狂跳起来,接着,一切仿佛放慢了动作,在她眼前上演。
在她朝他飞奔的同时,空气中传来“飕飕”厉响,就见四支利箭分从四方破空追风而来,直直指向霍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