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喜欢她!?他?霍希克!?
不、不!她不要别的男子喜欢她,她只要、只要唯一的一个,不敢奢求的一个,属于静姊的那一个……
“煜哥,我、我……你别乱说。”她困难地了着喉头,小脸窘迫,“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又没谈上什么话,我还放狗咬他呢,他做什么喜、喜欢我?”话及此,那张异族粗犷的脸庞闪过脑海,深渊似的眼瞳,深邃无比地瞧着人,她一颤,方寸热热的。
展煜不再多说,亦翻身上马。
“走吧,回家了。义母和静眉等着我们用膳呢。”
她瞥了眼那可恶男子消失的方向,下意识摸摸微乱的发丝,和不听话的刘海,听见煜哥再次催促,终于掉回头,用力一甩又重重一叹,将心头乱七八糟的莫名感觉抛得远了。
※ ※ ※
晚膳结束,笑眉摸进厨房,从糖罐中挖出结块的精糖,悄悄地来到马厩。
负责照顾华家马匹的李大叔已不下百次警告兼请求,要笑眉别再拿糖“甜”死他的马了,可是琥珀嗜食甜食,到得最后,她只得偷偷摸摸的,若教李大叔逮住,肯定耳根子不清静。
今夜的月色很不错,温润迷蒙,可笑眉没什么心情欣赏,身于攀在木头围栏上,一手抚弄爱马的皮毛,摊着另一只手,让琥珀舔食掌心的糖块。
栗马吃得津津有味,她看着、想着,竟羡慕起动物的单纯,容易满足呵……
“你最好了,少了人的七情六欲,就少掉许许多多的苦恼。”
心头苦苦闷闷的,白日发生的事扰乱她的心湖,先是煜哥的事,那是她心底的秘密,不能教谁知道,静姊这么好,煜哥这么好,她喜欢的两个人若能成双,那是再好不过了,她会笑着视福他们,即使心中疼痛,时间会为她抚平,因她有强壮的心灵,可以潇洒转身。
笃定了这一层的想法,她该要开怀,仍觉得不踏实,这种没来由的不安定感全要归咎于那个夺她珠花的异族男子。讨厌!讨厌啦!
姑娘,我们会再相见。
脑中闪过他誓言般坚定的话语,她呼了一声。他们当然会再见,他抢她东西,对方不主动找来,她也会去寻他,索回己物。
想得正入神,她耳朵灵敏,听见脚步声朝此过来,心虚,以为李大叔巡视来了,赶忙翻过半人高的木头围栏,“嘘……”还不忘安抚一整排的马儿,她赶忙缩起身子躲在阴暗角落。
来的有两人,煜哥和骆总管。笑眉听声辨人,唇微扬,本想跳出去大喊一声捉弄他们,但两人之间的对话却吸引了她。
“这是这个月来第三次遭窃。”骆斌的声音粗哑,有种特殊的磁性。“听国叔说,事发前的傍晚,他见到几个外族汉子在仓库徘徊,上前询问,他们掉头就走,神情颇为怪异。”
“外族人?”展煜语气怀疑。“可有瞧清是何族服饰?”
“国叔形容过,就我判断,属哈萨克草原族。”
“咦?哈萨克?我以为——”顿了一顿,好似思索着什么,片刻,展煜声音又起,“白日,我在东郊棉田附近的丘陵地遇上一个人。”
“谁?”
“银毛虎霍希克。”
“喔?”骆斌没显露太多情绪,静问:“煜少爷认为他进入关中与华家连日来失窃大批成棉有关?”
“很难不去联想。”中低嗓音轻吐,“此事别让静眉和笑眉知悉,我不希望她们烦忧。”
“煜少爷不应该大过保护两位小姐,尤其是大小姐,她要管理华家产业,就不该躲在谁的背后。”虽说是“谁”,但所指何人已表露得再清楚不过。
两人都没了声音,笑眉咬唇倾听,一颗心跳得好快。
许久,展煜开口,慢吞吞的,一字字地问:“你这么在意她,为什么不说清楚?不明白地告诉她?你的心意隐瞒这么多年,我当个旁观者,一直想这段故事何时才能圆满?”
笑眉怀疑自己听觉出了差错。
骆总管在意谁?什么说清楚、讲明白的?什么圆不圆满?心跳快上加快,她好难呼吸,想大口喘息又怕被他们察觉,整个脸蛋涨得通红,身子隐隐颤抖,模糊知道,有一个很深、很深的秘密要被挖掘出来了。
沉默更久、更紧绷,骆斌声音响起,一贯的冷静,察觉不出一丝端倪。
“煜少爷的话太深奥,小的不懂。”他自称“小的”,不知有意无意,竟在此时分割出主子和下属的关系。
展煜莫可奈何,低低轻叹,“你还是这么顽固。”
他们接下来还说了什么,笑眉已无心神记取。又躲片刻,直到两名男子离开,她仍缩在马厩的角落不移不动,眼眸瞠着,唇微张,思绪让两名男子最后的对话搅得一团胡涂,比华家总仓遭窃还教人愕然。
骆总管有喜欢的人?
可是、可是煜哥也喜欢她呵……
但静姊喜爱煜哥,不是吗?
而自己喜爱的是、是……
笑眉揉了揉眉心,不懂世间男女是怎么了,一个爱上一个,一个又爱上一个的,乱呵……有个湿润的鼻头顶着她的手臂,睁开眼,见琥珀甩着大马头,嘴张了合,合了张,似乎想讨糖吃。
她干脆抱住马的头东摇西晃,烦躁地问:“你说,你喜欢谁?”
他喜欢你。
没来由的,展煜在棉田丘陵对她说的话响起,真的是没来由,完全没半分征兆,一句怪异的话就这么窜进思绪中,让她想起那个古怪的男子。
好烦啊!
第三章
眉似的月被乌云掩盖,夜黑风高。
睡去的西安城陷进一种凄恻的静寂中,白日的繁华仿佛是梦。
微飒中,几声犬吠稀疏响起,有近有远,然后是打更人敲着竹节和响锣,吆喝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黑衣蒙面人贴紧石墙躲着,待城中巡夜的守卫经过,和那打更人聊了几句,一队官兵向朱雀大街而去后,黑衣人才悄悄探出身子。
明亮的眼四下打量,艺高人胆大,他猛地发足奔跑,双腿一蹬,身影跃得好高,已翻过一处大户人家的高墙。
墙内正是人家的花园,他在柔软草地上翻了两三个滚,无声地消去跌落的力劲,忽地闷哼一声,是左肩上的旧伤,又被扯疼了。
静伏着,他在等待,直到一种呼噜噜的兽类喘息声由这边过来。此次,他有了万全准备,手伸入腰间的小包袱,他取出两只大鸡腿时,那两头大犬正好穿过低矮的树丛,凭灵敏的嗅觉找到夜半入侵的人。
蒙面下的嘴轻扬,他把鸡腿往不同的两边丢出,抛得不远不近,大犬呜唬一声,黑夜中闪动蓝光的眼看看他又瞧瞧美食飞去的方向,显得有些无辜,下一刻,两头体型雄壮的大兽达成协议放过他,凭着鼻子找鸡腿去了。
不敢耽搁,身子俐落地窜进有钱人家的庭阁台榭,对大户人家的建筑结构,他大致描绘得出,何况这里是童府,名声臭到连臭虫都要甘拜下风的童府,他已光顾过一次,这会儿再次光临,当然是熟门熟户的了。
此次前来是为城南几户种棉为生的人家,他们都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哪里抵抗得了财大气粗的土财主?那些被巧取豪夺的棉田地契,他定要设法取回。
他恨恨想着,有些后悔上回对童家大少手下留情,那把刀应该正中一些,童家是歹竹出歹笋,上梁不正下梁更歪,阉了那臭家伙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