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顿,希勒瓦继续道:“而我,就是后者。从小在这样污秽的世界中成长,没有人会在乎你的死活,想要生存下去,就要凭自己的本事去争取、去掠夺,不踩着别人的尸体往前走,下一个用来当作垫脚石的就是你。
“在我们的世界,道德与良知是不存在的,如果你要将这个奉为圭臬,下场就是死路一条。对我们而言,想要过得更好,就是将所有的人都踩在脚底下,让所有的人对你心悦诚服,唯有这么做,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冠臣无奈的摇头叹息了。
“我知道你无法接纳我所背负的一切,对你而言,我正是那种罪无可逭的罪人。”他更加搂紧了冠臣,哑声道:“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渴望你的原因,因为你身上有我所没有的洁净与光明,我憧憬着你的一切,你是在神的眷顾下诞生的,而我……则是被神所遗弃的人。”
“我只是个凡人,怎么能说是被神所眷顾?”
“黑帝斯曾经告诉我,他看见你背后有一双洁白的羽翼。”
“羽翼?”冠臣不禁啼笑皆非。
“对我们这些人而言,是看不到所谓的天神与天使的,那些美与善全都与我们绝缘,但是……他却告诉我,你就像被黑暗所困住的天使,即使在世界最幽暗的角落,也能发出洁白的光辉。”他凝视着他,轻喃道:“而我一直如此相信着,冠臣。”
“如果我是天使,那你是什么呢?”
“天界的叛徒,黑色羽翼的路西华。”
“如果你是路西华,那么……”他伸出手捧住了希勒瓦的脸与自己相对,“你愿意褪去那双黑色羽翼与我在一起吗?”
所谓的“褪去黑色的羽翼”,指的是放弃“宙斯”,放弃过往一切他曾经所拥有的权势与地位。
他可以毫不在乎的拾弃过往的种种,他唯一在乎的,从头到尾就只有冠臣而已啊!
希勒瓦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住冠臣的心口,深深地望着他问:“冠臣,你的世界可有我的容身之处?”
“有,你要割舍过去的一切到我这里来吗?”
希勒瓦凝视着他,许久许久……
“是的……我不想离开你。”他一字一字地回答。
冠臣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那么,和我一起到台湾去吧!”
计程车在殷家门口停下。
从计程车后座走下来一个略显纤细的修长人影,紧接着是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
“到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冠臣对希勒瓦微笑道。
“冠臣。”希勒瓦突然拉住了他,“我想……我不进去了。”
冠臣仰起脸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
“你和殷冠磊一个多月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谈,我想,我不要在场会比较好。”
在他们分别的三年中,希勒瓦早已调查过殷冠磊的一切,知道他霸气易怒,尤其是在遇到与冠臣有关的事情时更是明显。
虽然他对殷冠磊没有好感,因为他注定一辈子会与他争夺冠臣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但是,为顾及冠臣与冠磊是亲兄弟的关系,他不愿在冠臣回来的第一天就因为他而让他们两人起争执。
冠臣知道他是不想让他夹在他与磊之间为难,所以选择了暂时退让。
“那你今晚要到哪里落脚?”
“我会在晶华订一间房,如果你要找我,问一下柜台就知道了,”他捧起冠臣的脸,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专心面对殷冠磊就够了。”
冠臣微微一笑。“我知道。”
“快进去吧!”希勒瓦催促着。
冠臣点点头,站在玄关目送着希勒瓦再度坐上计程车离去后,这才走进屋里。
一走进客厅,冠臣便看见冠磊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一副恭候大驾的模样,一张棱角分明的英挺脸孔充满煞气。
“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要回来啊?”冠磊一见到冠臣,积了一个半月的怒气便忠实地反应在他冷诮的言词上。
“对不起──”
“那是哪门子的医学研讨会,居然开了一个多月,下次不许你去了!”
“磊……”
殷冠磊越想越火大,他忍不住一掌拍在茶几上,发出骇人的砰然声响。
“你去一个多月,总共才打了四通电话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的电话?!”
“抱歉,我……”
“你最好辞职在家乖乖的让我养你,别当什么医生了!医院又不是你开的,你这么拼命做什么?”
冠臣忍不住叹息出声。“磊……”
冠磊冲了过去,狠狠地将他搂进怀里,在他耳低吼着,“该死的!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会担心?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冠臣歉然地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听见他一而再的道歉,冠磊纵使有天大的怒火,也不由得逐渐熄灭了。
“以后别再这样吓我。”他闭着眼睛疲惫地说道。
闻言,冠磊紧蹙的眉心这才松开。
“还没吃晚饭吧?”冠臣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道:“我陪你到‘松籁庵’去吃你最喜欢的日本料理。”
冠臣笑着摇摇头,“我在日本吃了一个半月的日本料理,今天想吃点家常小吃。”
“家常小吃?”冠磊又蹙起好不容易舒展开来的眉心,“那你想上哪儿去吃?‘红楼’?还是‘皇朝’?”
“我想吃你做的蛋包饭、醋溜鱼,还有紫菜汤。”冠臣漂亮的眼睛闪着促狭的笑意。“哪!可以吗?”
冠磊手上的钥匙应声落地。
“什么?!”冠磊绝俊的脸庞上神色骤变。
“不行吗?”他略微失望的问。
冠磊没好气地道:“我有说不行吗?”
煮就煮,谁怕谁啊?
打从冠磊从美国学成归国之后,就不曾再亲自动手煮食,不过,就因为冠臣的一句话,冠磊就只得硬着头皮穿起围裙,到厨房里洗手做羹汤。
冠磊宠溺冠臣的程度自然是不在话下,为冠臣做任何事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对他的要求更是不曾打过回票,这一点和希勒瓦有得拼。
冠臣微笑地看着弟弟挥汗如雨地在厨房里炒炒弄弄,看起来挺有两下子的,而他就在旁边拿盘子、递调味料,看着弟弟表演“冠磊上菜”。
在冠臣的要求下,冠磊又多炒了一道麻婆豆腐、烫了一盘空心菜,连同醋溜鱼及紫菜汤,一共是三菜一汤,热腾腾地端上餐桌。
“开动!”
冠臣开心地举箸就食,给足了冠磊面子。
望着眼前的景象,冠磊心中有着淡淡的感动。
自从爸妈死后,这个家有多久没这种轻松愉快的气氛了?又有多久不曾在家开伙,兄弟两人面对面的同桌而食了?
虽然这个家只剩下他们俩,但是,至少这还是个“家”,不是吗?
吃得十分尽兴的冠臣抬起头来,看见冠磊面前的食物连动都还没动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冠磊举箸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冠臣的盘子里。“多吃一点,你老是不长肉。”
“你也一样,一个多月不见,你瘦了好多。”冠臣一边说着,一边将每道菜都夹一点放到他的碗里。
“还不都是你害的。”冠磊不高兴的抱怨着。
如果不是天天担心他,他也不会瘦了一大圈。
“你到那里除了忙研讨会的事外,还做了什么?”
冠臣抬起头来,“磊,你……”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沉下俊脸,“那个胆敢在我们家门口吻你的家伙是谁?我要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