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他手成拳抵唇轻咳,虎娃如梦惊醒,连忙朝男子跑去,抚着他的背。
“你不是睡着了,怎么又醒来啦?跑来园子里做什么?”她触碰到他单薄的衣衫,心中一惊,跺着脚,语气更急,“你、你还穿得这么少?!你啊——要人家担心才快活吗?”
咳声陡地歇止,他双目舒张,凝视着,“虎娃,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她抬眸与他相视,虽觉那咳声断得有些突然,却无暇细思,因为一颗心宛如无根浮萍,在温暖水域中浮荡着,神智悠悠。
她是在担心他吗?是吗?是吗?她不禁自问。
若不是,为何见他咳得难受,眼眉俱拧时,心也跟着绞紧?
虎娃,你还不承认吗?这场以身相许的偿付,是不是由一开始的排拒痛恨演变成甘心相随?而自己就这么沉迷在他醉人的柔情里,当一个世间男子的虎妻?是吗?是这个样子吗?虎娃。
“你要……保重身体。”疑问教她错愕,尚无全然的准备,她回答不出自设的问题,唇颤着,竟有一股怯生生的神态。
男子不能自持,叹息着,双臂顺势搂住她,俯首印住她的丰唇,由浅尝而深入,他的舌温熟灵活,带着兽类舔舐的方式慢慢侵略她的唇齿,是存心的勾引,亦是情感的流露,让她融在这撩心的缠绵中。
缓缓,他离开她,两个的气息紊乱混浊,体温俱热。
“夜里醒来没瞧见你,我以为你还在生气,为今日大街上那两头虎儿,我没买下它们,你索性不跟我同房啦。”语中带笑。
“我、我睡不着,起来走走。”忽地,她将脸埋进他的胸怀,忆起那对严姓兄弟为着心里头的人儿亦是夜半难眠。
手掌自然地抚着她的背脊,他的下颚抵着妻子的香发。
“睡不着总有什么原因,你还是恼我,放不下那两头大虎?”唇亲了亲她可爱的发顶,妥协地道:“你这么喜欢虎儿,我明日让齐总管跟那对兄弟买去,你别生气了,好不?”
闻言,虎娃陡地抬头,急急便道:“不用啦!我、我不买虎了,它们跟着那对兄弟很好……”怕他察觉自己的怪异,虎娃眼神有些闪避,蠕着唇,“你自己也这么说的。”
幽暗中,微乎其微的戏谵闪过他的眼底。“不恼我了?”
虎娃顿了顿,鼻尖下意识顶着他的胸膛,这些兽类示好亲近的举动常不知不觉流露出来,她喜欢他身上的气味,教她莫名安详,遗忘身在何处。
“虎娃,你这是做什么?”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男子隐忍笑意的询问,她蓦地惊醒,才发觉自己不仅嗅遍他的胸膛,还得寸进尺揭开衣襟,伸出小舌舔舐着他的胸口。
“我、我……”她也不知道啊?!
虎娃微仰着螓首,憨憨地望住一张英俊的面容,唇水亮润泽,眼眸迷蒙。
“天赐……我不恼你了……”跳接式的回话令人莞尔。
常天赐深深瞧着她,下一秒,重重地吻住她,含住檀口中的小舌。
虎娃两只藕臂不由自主地圈在他颈后,或许是心思浮动,或许是那对虎族姊妹给了她什么刺激,又或许是解开什么禁锢、有了新的体会,今晚的她显得特别温驯。
两张唇无暇分开,男子已一把将她横抱,缓缓朝某个方向前进。
细细轻呼,她攀得更紧,语不成句地道:“天赐……快放我下来,我、我很重,你很虚,我会压伤你的……”
又是这句话,又是那个字。
常天赐眸光一沉,低低笑着,音如醇酒,在她耳畔喃喃:“我们来瞧瞧,我到底虚不虚?”
“天赐……你、你抱着我去哪儿?”不知怎地,好渴呵……
“回房。”
“睡觉吗?”她想喝水。
男子不说话,只是笑着,抱着她踢开了房门。
☆ ☆ ☆
之于虎娃,在幻化人身后,融入世间的生活着实充满着教她心动的惊奇,若能不去在意最初的目的,能心甘情愿地接受姑婆的安排,什么都别多想,这般的岁月,她可以安然地过下去,身边伴着一个男子……
但呵……每每想放纵感情,又不敢放纵感情,两面矛盾。
她怕,这段姻缘以报恩为前提,当初她千般不愿,姑婆仍强势地替她决定,若是……若是自己动了情、顺遂一切,有朝一日恩情偿尽,而两个是不是就得分离,她能守着他很久很久吗?一辈子,有无可能?
她弄不懂真正的心思,也害怕弄懂,总强迫着自己不去深思。
然后,日子悠然滑过,她以人身在世间过了第一个年。
今晚是除夕夜,府里许多仆役丫鬟领了总管发的红包后都已放了假,仅留下几名轮番,有些趁着年假回家探望,有些家住得远了,干脆在常府过年,加菜加酒不说,还可和几名相识的聚在院后小赌一番,试试手气。
常家家业虽盛,但人丁不旺,常老爷本有两名兄长,皆已英年早逝,没留下子嗣,而他虽娶了一妻一妾,这么多年也仅有常天赐一个儿子。因此常家的围炉年夜饭,就只两代四个成员。
厅上,应景的年菜摆满圆桌,炉管中加进烧红的黑炭,汤滚沸着,发出“噗噗”声响,里头浮着许多好料,香味四溢。
“虎娃乖媳妇儿,怎么愣着啦?!动箸呀,逭鱼很鲜,你快尝尝。”席间,常夫人舀了一匙清蒸八宝鱼递来,今年团圆饭多了一个人,她心底欢喜,适才忍不住还多给一份大红包,上头写明是给未出世的金孙压岁的,全然不觉奇怪。
虎娃下意识捧高碗接过来,面对婆婆过度的热情,她已渐渐习惯,报以笑容,温驯地道:“谢谢……娘。”她学习与观察的能力向来极强,随即夹起一块羊酥排回敬,“娘,请用。”又夹起另一块递去,“爹,请用。”
一段时间的相处,在称谓上亦顺口许多,也颠覆原先心中对常氏一族的认定,二老待她极好,她能感应着那份真诚,只除自己所嫁的那名男子,时而温和时而霸气,黑黝黝的瞳中似乎洞悉着什么,总教她心悸。
“呵呵呵,好好。”常老爷笑咪咪地接了过来,突地一顿,随口便问:“还有天赐呢!别光顾着咱两个老的。”
虎娃抿了抿唇,双颊薄嫣,动箸夹了第三块酥排放进常天赐碗中。
“相公请用。”做足脸面了吧!哼!
相公?!还是第一次这么喊他呢。
常天赐似笑非笑地睨着妻子,见她垂下眼眸不来瞧他,专心尝着碗中鲜鱼,仿佛这是件多么重大的事,大掌好不安分,悄悄爬到她的大腿上,掌心热气透过衫裙,不轻不重地掐揉着。
“咳咳……咳咳咳——”心一震,岔了气儿。
“乖媳妇儿,怎么啦?!”常家二老不明就里,“莫不是教鱼刺鲠着了?!”
“没……没事的,咳咳咳——”虎娃眸中闪着泪花。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呵,吃个饭都要出事。”那始作俑者无一丝悔意,大方地倾靠过来,手掌大方地抚着她的前胸后背。
“你、你你这人——”让他抢白一番,虎娃睁着大眼瞪人,边忙着拨开他的禄山之爪。
“唉,你啊,就是要让人担心才快活吗?”
“啊?!”所有的怒气在听到这句话后奇异的消散。
不等虎娃反应,常家老爷已挥了挥手道:“哎呀,别顾着说话,吃饭吃饭,虎娃乖媳没事啦,喝个汤、吃片涮牛肉就没事啦!这牛肉片是东街老李送来的新鲜货,川烫一下就能吃啦,别煮久,久了就老了、韧了,没法入口即化,说到如何将牛肉料理好,问我就对啦……”他兀自说个不停,把一片片的肉烫好,分送到在座其他人的碗中,见儿子和媳妇儿像老僧入定对视着,动也不动,声音跟着提高,“快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