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像你吗?”好不容易平息的火气又被勾起来。
“我的个性可爱多了。”尔玦妈喝了口茶,“对不对,霾?”尔玦爸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容,却让良良觉得很温暖。
“你跟妈妈的感情真好。”良良一面走出去,一面笑着说。
“谁跟她感情好?!她从小就喜欢欺负我!”尔玦忿忿着。
目送他们走出大门,尔玦爸说,“欸,尔玦没开车呢。要不要送他们一程?”若是用走的,大概要走上半个钟头的山路。
“不用啦。那死小子会背老婆下山的。”尔玦妈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透出捉挟。
“会吗?”
她微微一笑,那是自己丈夫以外,没人看得出来的笑容,“会啊。我怀尔玦的时候,你不是从山下把我背上来?”她望着越来越小的亲密背影,“那是你的儿子。就疼老婆这点相似罢了。”
他想起确定冰秀怀孕的时候,两个人紧张的在山下诊所握紧了手。半路上脚踏车抛锚,他不忍心冰秀走这么长的路,背她回山上的家。
那时冰秀虚弱的冷汗揪紧了他的心,只想快快回家,一点都不觉得重。自己的妻,怎么会重呢?这一生都得背着走。
真的三十几年了吗?怎么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他轻轻的握住老婆的手,有些心疼上面有些小小的茧。
“还有一个三十几年喔,”冰秀就是喜欢这样吓他,“还要等孙子长大结婚,在那之前,我是不准你不牵手的。”
“哪有那么短?”他握紧这双熟悉的手,“要一路牵到进棺材,你忘啦?”
尔玦妈“呿”了一声,还是让他牵着。
一个牵手,就能牵出两个人的永恒。
***
气到忘记拜托老爸载他们一程。看着良良微微出汗,觉得有点心痛。
她是孕妇呢,还有将近十个月的苦头要吃,走这么远怎么好?
“来。”他蹲下身子,“我背你。”
“不要啦!”良良吓一跳,“我只是怀孕,不是生病咧。而且我很重…”
“你不让我背,我不走了。”他有点赌气的蹲着。他这样孩子气的时候好可爱…脸红的趴在他背上,“很重吧?”
“不会。”尔玦轻快的往前走,“背着一家人,我觉得很甜蜜。”
一家人…对呀,除了我,还有个小小的生命在我肚子里。现在才觉得,遇到尔玦之前的生命是多么寂寞。她一直理所当然的照顾别人,从来不知道也有人会照顾她,而且她会喜欢这样的照顾。
这样好的人…我却没有恋爱的感觉,一定是我的问题吧?
怀孕以后的良良常常渴睡,望着她可爱的睡脸,尔玦望着她,发现自己居然可以一直看着不觉得厌倦。
怀孕是多么辛苦又危险的事情!他膝盖上放着“婴儿与母亲”,越看就越心惊。这么剧烈的变化和痛楚…良良却勇敢的去面对,只是因为他说“生下来吧”这样无知又自大的安慰。
若不是有良良,他的生命多么黯淡。想想以前机械人似的生活,他奇怪自己怎么能够过那么久枯燥又乏味的日子。她像是一道阳光照亮了他的生命,现在还赌命怀了他的孩子。
他眨了眨眼。这么完美的女人…我居然没有爱上她?!都是我的错…
我这颗不懂恋爱的心哪…
***
“妈!怀孕三个月还来不来得及堕胎?!”尔玦气急败坏的打电话过去,险些震聋了尔玦妈的耳朵。
“来不及了!”尔玦妈被吵醒,火气正大,妈的,凌晨四点半!“你搞什么?天不亮吵什么吵?”
“良良吐了一夜啊~我知道会孕吐,可是为什么连胆汁都吐出来?我不要她怀孕了!不要小孩也没关系啦,我只要她好好的,不要她这样啊~她会不会死?会不会?”尔玦的声音穿透话筒,连尔玦爸都吵醒了。
“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未卜先知啊?”尔玦妈还想骂,已经让尔玦爸温柔的接过电话,“喂?尔玦啊,你先不要慌张。通常没有女性因为孕吐死亡的。我强烈的建议你先送良良去医院…”
医院!对呀,“对,爸,谢谢。”马上挂了电话。
尔玦妈无力的看着爸爸,“我说,霾,我明天能不能去登报脱离母子关系?这种笨蛋儿子我不想要了。”
这种笨娘我不想要了!尔玦慌张的扶起吐得软趴趴的良良,“走,我们去医院。”
她摇头,“我不要堕胎。他…他是我们的小孩欸。我可以忍耐,真的。”啜泣起来。
“不一定要拿掉他…”尔玦眼眶也红了,“但是我也不要看你这么折磨。比起孩子…我比较关心你…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我…我好多了。”她用毛巾用力抹抹脸,“我不会吵你睡觉了…”
“去他妈的鬼睡觉!”少有表情的冷脸出现了激动,“我不要睡觉!
如果你不去医院,我永远也不要睡觉!我不要睡觉…”他哭了起来,“如果…如果你吐到昏过去,噎着了,我居然人事不知的睡觉,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拜托你,我们去医院吧…拜托…”
良良咽了咽口水,喉头又甜又苦又腥的,她知道自己吐过头了,连喉咙都受伤了。但是她喉咙梗着,却不是因为吐的关系。
因为这个冰霜铸成的男人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惶恐会失去她啊。
“…扶我一下…”她仰起可怜兮兮的脸,“我没力气了…我们去医院吧…”
医生让她吊了点滴开了药,就准备让她回家休息。
“就这样?”乱了方寸的尔玦分外狰狞恐怖,“她几乎吐到窒息了!你不想点办法?”
“我开药了。”医生胆怯的缩了缩脖子。
“就吃药?然后呢?你不考虑让她终止怀孕吗?”上前逼了一步。
医生从来没遇过这种丈夫,他吞了吞口水,“其实没人因为孕吐而死掉的,忍一忍五个月以后就…”
“你要她吐到五个月?!你有没有人性啊~”尔玦几乎抓狂了,他一把揪住医生的领口,“你怎么不去吐吐看?她不但吐出胆汁,还有血丝啊!除了开药和叫她忍耐…”
“其实吃药效果也很有限…”
“什么?!”
良良软绵绵的摊在候诊室的椅子上,几个孕妇看着她,有人递了一包酸梅,“那个可怕的男人是你老公?”
她头痛的要死,点一点头都像是斧头劈过去。她含了颗酸梅,恶心的感觉真的好些了。
每个孕妇眼睛都浮现了浓重的羡慕。“你真幸福,”有人发出这样的叹息,“他宁可不要小孩也要你平安呢。”
“我家那个死人只会叫我忍耐,还嫌我吐的声音吵了他。”
“别说了,我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他连帮我收碗筷都不肯。”
“还嫌我生的都是女孩子…”
“我可是男孩女孩都生了,他还嫌我生得小孩不够好看!”
“………”
抱怨完了,“你要好好珍惜呀,这样好的丈夫。脸是凶了一点,他可关心你关心得快吐血了。”
是医生快被他摇到吐血了吧?
“也不是要老公怎样帮忙,最少也说一声你辛苦了…”
良良偷偷地把脸埋在尔玦的外套上,压低声音哭起来。尔玦没说这句话吗?他几乎天天说,时时说,懊悔又害怕。
其实,有你这句就够了…再痛苦,再难过,我都可以忍,可以忍…
“为什么哭了?”几乎把医生摇昏过去,尔玦紧张的把医生一丢,“很难过吗?哪里?是不是想吐?头痛?我们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