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在家门口,她拉住要走的苍骅,“等我十分钟。”她掏出素描簿,帮苍骅速写了一张肖像,有些羞涩的,“这……祝你生日快乐吧!”
她粲然的微笑着,大力向他挥挥手,“我要回家去啦!再见!再见!”
我的表情,是这个样子的吗?他望着神似的肖像出神。我看起来这幺忧伤,这幺不快乐吗?
他有点心烦,想一把撕掉,却不知道为什幺没下手。迟疑了一会儿,反而慎重的夹进公文包。
他不知道为什幺,也不想知道。这不能改变什幺。就算丹瑜那样清澈的粲然也无法拯救谁。一切都太迟了。
第八章
子宜一直到看了晚报,才知道子尉被捕的消息。他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他正坐在后台,艳丽的脸涂满了胭脂水粉,穿着皱纱黑礼服,像是丧服一样。
丹瑜的手已经痊愈,正忙着收化妆箱,看到他神情有异,“咦?今天的妆你不满意吗?”她研究了一下,“我觉得还好呀,是不是粉底太厚?你的脸色看起来太惨白了。”
“没事。”他站起来,工作还是有其尊严的,他不明白敌人是谁,有没有敌意,但是要他从后台逃走,还不如把他射杀在台上算了,“丹瑜,我给你的枪……你带在身上吗?”
丹瑜不明白他为什幺这幺问,不过经验告诉她,不知名的危险又逼近了。“我带着。”
“你要小心点,”子宜轻轻的说,“发生状况的话,你先走。不要回家去,先到奶妈那儿躲一下。如果没有状况,先在这儿等我,一下秀,我们就走。”
这是子宜最精彩的一场秀。许多设计师对他又爱又恨。模特儿不应该有自己太多的主张,要不然就会将设计穿得太个人、太自我。但是子宜坚强的意志和惊人的美貌,却将他们的设计穿得如此艳光四射,再也没有人能把同一套衣服穿出相同的味道。
他不是在展示设计师的心血,而是重创设计师的心血。他们往往会觉得受到重创。
子宜不是不知道,平常,他会留心不让这种魔力毁了整场演出,今天他的精神紧绷到无法顾及,在他逼人的气势下,其它模特儿和设计师的其它衣服,相对失色得黯淡无光。
等谢场以后,他冲进后台,没有枪声不完全是好消包,即使一条绳子也能简单的完成任务,“丹瑜!”
“我在!”丹瑜挥挥手,她的神情惨白却镇定,“怎幺了?”
“不用卸妆了!”他挽起丹瑜,“我们走!”
“喂!子宜!那衣服不能穿走呀!”
不顾后面的呼喊,子宜一面咒骂绊脚的长礼服,一面冲进停车场。
“这是我们的车吗?”丹瑜目瞪口杲的看他打破车窗。
“当然不是。”他打开车门,“快上车!”
他只用一根别针就发动了车子,丹瑜觉得很不真实,恍如置身电影场景。
“子宜!我们刚刚偷了人家的车!”她惨叫起来,等车子都飙上马路,她才想起这件事。
他无奈的瞪了她一眼,“你现在才发现?搞不好还得杀人呢!”他仍然带着坠着黑纱的小帽,像是黑寡妇般冷艳却带着杀气。
“冷静呀!子宜!”她尖叫,“小心!我们正在逆向行驶!”
“不对,”车子发出尖锐的煞车声,转入小巷,“是别人都在逆向行驶。”
等车子停在医院前面,丹瑜两条腿都软了,几乎下不了车。
子宜撩起大腿,拿起枪。“拿出你的枪,小心些,不要被发现。”
她心战胆寒的拿起枪,把手放在外套口袋,小跑的跟着子宜,“不要撕下摆!这件衣服好贵欸!”
“闭嘴!”他把下摆撕掉,露出小腿,妈的,行动方便多了。医院应该危险性不大,但是二哥莫名其妙的被抓进牢里,只要宰了中风的父亲,然后把目标瞄向他……莫家就垮了。
如果敌人的目标是这个,父亲大概命如风中残烛。他担心的看看丹瑜。应该先安置她的……父亲和丹瑜在他心的天平挣扎……他决心把丹瑜带在身边。
小心从太平门潜行,到了父亲的特别病房,发现几个忠贞干部还守着,他松了口气。
“谁!”发现有异,几个干部跑过来,“站住!”
“是我。”他摘掉小帽,艳光照人的站在众人面前。丹瑜这时候才气喘吁吁的爬上来。老天啊!十二楼……
曾经这幺威风的莫家主宰,现在只能无助的躺在病床上,靠着维生机器和忠心耿耿的部下守护生命。群龙无首,沉闷的无助低回在豪华病房的四周。
“三少爷?”守在门口的一叔精神一振,原本前途茫茫的恐惧驱散得一点都不剩,“三少爷回来了!”
病房起了小小的骚动,他像是华丽的春风,吹散了沉沉的惶恐。
“我父亲呢?”他轻拍激动得掉眼泪的一叔,面无表情的问,“父亲呢?”
“头子还在病房里……”一叔摸摸鼻涕,“医生说,已经渡过危险期了!”
这样死有余辜的人,居然可以渡过危险期?他浮出一点点冷笑,走进病房。
第一次,他俯瞰着总是高高在上的父亲。“父亲?听得见我吗?”
这幺多年没见……他老了。疾病夺走了他的生命力,原本强健的身躯一但倒下,只剩下老遇而松弛的躯体,靠着进步的医疗器材维系着生命。
“我只是中风了,并没有聋。”他的父亲眼睛睁开一条缝,“如何?当洋娃娃的感觉很过瘾吧?哼,你跟那个没有用的女人……还真像。你怎幺不生成女的,或是变性?”声音虽然微弱,却还是倔强的不肯屈服。
“你说哪个没用的女人?林姐?我已经放过她了。”
子宜没有理会他,“就告诉你坏事少做一点,这不是报应?很高兴这次见到我,你没有心跳得太剧烈。”他望着曾经让他和母亲苦痛之至的男人,衰弱落魄的躲在病床上,他心里却没有半点复仇的快感。
花了多少代价他才离开了他父亲……
☆☆☆
“你要离开莫家?”意志力坚强得跟钢铁一样的父亲,像是王者一般端坐在宽大的董事椅,“生在莫家,你永远就别想逃。”
“我不逃。”他绝美的眼睛闪了闪,“我答应母亲,不走和你一样的黑暗道路。”
“莫氏是合法的企业。”他的父亲交叉手指,看着十年不见的儿子。
“没有合法的企业贩毒。”父亲凌厉的目光并没有让他畏惧。
他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这个绝美聪敏的儿子反对军火,没想到他秘密的事业居然也知道。
但,他知道多少?
“莫氏没有贩毒。”
“这是你的说法。”他仍然沉静。即使丧母的剧痛也不曾让他有丝毫动摇,“父亲,我若是你,我会放手。”
“你,还是无聊的指控?”
“你两者只能选一种。”
子宜依旧心平气和,“留下我,一定会是你的心腹大患。大哥虽然丧命了,还有二哥继承你的事业。你要我留下,就终止贩毒。我没兴趣往这条黑路走。”
“我拒绝你无谓的指控。”
他的父亲盯着他,凌厉的目光能让杀红眼的野兽胆寒,却不能动摇表面柔美内心坚硬如金刚钻的儿子。
沉默许久,“你要走,就走吧。但是你伤害莫氏企业的话……就算我的儿子,我也会亲手处理。”
“我了解。”他知道父亲够聪明。与其留下不甘愿的毒蛇,不如让他去。不过,他也了解父亲,事情并不这幺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