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为不禁偷笑,这种“补习”约会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现在才想到该有疑问,实在满好笑的。若樱就是这么单纯可爱。
“因为明年你要考推广学分班呀。”他不动声色,继续编他的讲义。
“原来如此……”得到了答案,若樱安心的低头开始解数学题,等一下,她猛抬头,“谁要考推广学分班?”
“你呀。”他要很忍耐才不爆笑出来。
“我?”她跳起来,“为什么我不知道?”
“小樱,”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诚挚,“你知道吗?其实旁听不用学费。”
唉?
“但是旁听教授也不改作业。”他握着若樱小小的手,虽然有着茧和疤,他却爱透了这样骄傲的痕迹,“也不考试。这样谁也不知道你念了多少,或者吸收了多少。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呢。所以你乖乖考个推广学分班缴作业考试,将来还可以混张学历,不是很划算吗?”
“喔。”若樱很乖的把每句话都照章全收,不对呀,“我要那张学历干嘛?开砂石车又不用背五言绝句。”
想到未来可能面对的状况……他皱紧了眉。原本以为他抱定独身了,遇到了若樱……他笃定的知道想和她厮守一生。
但是……“母后”不会这样放过他或她的。
“就算为了我,好不好。”专心的哄起她来,“要不然,每晚我都得准备教材和念书,看不到你,我老挂心着,让你干坐着陪我,我又担心你闷。你有事做,我也有事做,多念点书,不好吗?”
“当然好。只要不要念英文和数学就可以了。”她抗拒的把课本推得远远的。
可是推广学分班一定要考这些。
他决心正视这个奇怪的问题。若樱非常聪慧,记忆力超强,他闹不懂为什么她自修的日文可以朗朗上口,英文就会打死结。数学就更糟糕了,他一再的降低教材,降低到除法,发现若樱根本拒绝学除法。
“日文可以学得这么好,为什么英文就不行?”他一定要搞清楚为什么。
“日文跟中文没什么两样,英文不正常。”若樱很理直气壮。
英文不正常?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为什么英文不正常?”
“本来就是嘛!哪有人用字母拚字,然后每个音都还有不一样的音标?同样都是A,为什么这个字这么念,那个字又不这么念?就好象通通都是注音文,偏偏喔拚在这个字念喔,拚在下个字里头就改念呜了?这么没有逻辑的语言,我学不会。”
殊为傻了眼,“日文还有片假名和平假名呀!”
“可是只要念什么音就是什么音。汉字也是。顶多就是敬词和语助词的变化,跟古文有什么两样?”
“日文的动词也有音转。”
“那跟破音字没什么两样。”
她很振振有辞,却让殊为很头痛。“好吧……那,为什么连除法也学不会?”
“除法莫名其妙呀。”
为什么除法也……“好,你告诉我,十个橘子分个三个人,应该怎么分?”
她歪头想了一会儿,“这三个人到底几岁?”
殊为愣了一下,“跟三个人几岁有什么关系?”
“若都是小孩子,当然是分给最大的四个,另外两个三个。三个橘子唉!哪吃得了那么多?大孩子才吃得了四个。如果大家都是大人了,当然是每个人三个,另一个分给别人吃啰。”
除法这样算?不顾他的发呆,“数学真是非常没有道理的学问。几时鸡和兔子会关在一个笼子里?有空去数它们的脚,为什么不干脆数头就算了?种树问题更是莫名其妙,不会多带几棵去?如果多了几棵,距离稍微调整一下就种得进去啦!一点应变能力也没有……”
“停停停!”他开始怀疑到底是他有问题还是若樱太有想象力,“你就因为这样学不会?”
“学不会也不会怎样。”她早被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搞烦了,“开砂石车需要根号二吗?买菜也不用三角函数。”
……是不用。
“但是考试要考这些。”他抱着双臂,严肃起来。
“我不要考试。”知道是为了考试才念的,小樱更把书推得远远的。“反正我上你的课,你也会帮我改作业,你还不是会让我去考期中考。”
没错。撇开私情,殊为交代的作业,若樱是他的学生中最有慧根的。
“但是,东大不是只有我一个老师。”想要说服这个小书呆,只能给她好吃的诱饵,“小樱对史记很有兴趣吧?如果你不是学生……就听不到李老师精彩的说史记了。我上次看你看二月河看得那么入迷……其实讲清史的顾老师比二月河还深入呢……还有讲唐诗的徐老师……”他若有遗憾的摇摇头,“反正小樱不考,只好跟这些老师无缘了。”
她嘟着小嘴,满心厌恶的看着这堆讨厌又无法理解的课本,“……好啦好啦……”皱着眉毛,又得在这些永远不喜欢的功课里尽力。
怜爱的拢拢她的头发。真是个偏才到底的小孩。虽然知道她的年纪了,还是忍不住把她当孩子般看待。
她对车和书本的狂热是相当的。只是这一路走来总是颠颠颇颇。
不能让她的才华在砂石车的砂尘里掩埋。殊为暗暗下了决定。
为了她,也为了他。
第五章
最近比象猛的气氛变得很低落。
本来若樱来了以后,卷起一阵“小樱旋风”。所有的砂石车司机几乎把可爱的小樱当成女神一样守护,只要看到小樱可爱的笑容,听着无线电小樱甜脆的嗓音,精神无不大振,一扫以往怠惰的习性,加上峻坚灵活的调度手腕,工作效率节节上升。
但是最近……小樱变得无精打采,有时还会突然打瞌睡,为了怕出意外,她的车趟少了,也不再见她生龙活虎的超猛风火轮,连讲无线电都有气无力的。
而他们的少东主……也失去了以往的豪气万丈,整天不是抱着电话讲个不停,就是突然失踪个好几天,老东家只好黑着一张脸,砂石场、营造厂两地跑。
司机老大们也觉得很没劲,任调度小姐喊破喉咙,他们还是依然故我的偷懒。
“小樱为什么没有精神?”终于有人问了。
“麦够讲啦,你知不知道她跟教书先生逗阵了?”大家都点头,这可是无聊的小镇上最新的恋爱八卦。
“这不是很好吗?”另一个大汉蹲在砂石车后面百无聊赖的玩骰子,“当先生娘也不错啊。”
“可是吼……”他们的邻居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听说教书先生苦毒小樱勒。”
“什么?!”所有的人都聚过来,有人已经握紧拳头,“干XXXX的,欺负我们比象猛的小樱?!打她是不是?”开始卷起袖子,敢打他们可爱的小樱?换他被打成猪头!
“比打她还恐怖!听说每天都要小樱念书,念得小樱都睡眠不足,还天天考试!”
这群讨厌念书的汉子开始安抚臂上的鸡皮疙瘩,的确比打她还恐怖。
“教书先生干什么啊?七仔是这样管的喔?又不是他学生!”大家开始抱怨。
“你们在聊什么?”刚来没多久的年轻小伙子跑过来,“谁欺负小樱啊?她怎么在车上掉眼泪?”
小樱掉眼泪?这群粗豪汉子霍然立直身子,匆匆跑到小樱号,“小樱唉!怎么了?花生什么事了?哥哥们给你靠!为什么哭了?”
昨夜跟殊为大吵一架的小樱正满腹委屈,看到这群哥哥这样义愤填膺,像是看到了亲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