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的,在恐怖与痛苦的环境里,藉着“吻”这样的亲昵,告诉自己和对方,不是孤独一个人的。
偎在他的怀里,又冷又热的发烧,也不再折磨的那么惨。她突然不想将自己控制得那么严格。谁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呢?多久没有人为她张开羽翼遮挡风雨?人人都说,罗莉塔如此之强,强到像是生来保护别人的。
像这样被抱在怀里温柔热情的对待,是从来也没有的事情。
“……等我的手痊愈,我要热情的拥抱你。绝不让你逃开我的身边。”
李维沙哑的在她耳边轻诉。
罗莉缓缓扬起眼帘,李维的脸孔离她这么近,眼中有着两簇小小的火苗。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美……像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感觉,一头雪白的凶猛的,骄傲的豹。
现在这头有着浓密黑发的豹却低下他骄傲的头。娇宠的抱着自己。
“……为什么不是现在?”她的声音嘶哑魅惑,“我没把握看得到明天的太阳。”
李维的喉管紧缩了一下,“你受了重伤……该死,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
罗莉微微的笑着,狡黠的表情让她重伤黯淡的脸重新有了光彩。她戏谑的舔了舔李维的耳朵,轻轻吻着他的颈侧。
李维闭着眼睛,忍受着这种欢愉的战栗,“不是现在。”他挣扎着,“你发烧发到神智不清了……我不要你这种状况下……”他看着虚弱的罗莉,心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这样强,这样充满生命力……现在却像是个玻璃娃娃,稍稍用力,就会粉碎。
我不要再也看不到她。
“是现在。”罗莉发烧得眼睛不正常的发亮,“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她发烫的小手按在李维光裸的胸口。
搜巡着她细致的脸庞,他得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内心的骚动,抓住她不规矩的手,“我爱你。但是,你爱我吗?”
她忍俊不住,“李维李维……你实在太可爱了……这应该是少年维特的台词,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很滑稽。”她偏头想了一下,“老实说,我不知道。但是在乎你……这我知道。”
诚挚的望着他的眼睛,“我不喜欢黑道,也不认为自己跟黑道会有什么牵扯……或许我很讨厌UB吧。所以连带的,我对黑暗的一切都极其反感。我并不是个冲动的人。我对‘爱’这回事儿有种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觉得应该更缜密的处理。这里不该是确认的起点,或许,脱困以后,我才能真的确认爱与不爱。”
轻轻抚着他的脸,眷恋他完美的线条,“我喜欢你。是的,你让我很惊讶。曾经是你的战友,我觉得很荣幸。”她吃力的抬起身子,吻了李维。
她的皮肤滑腻,却布满细小得几乎看不到的伤疤。这个女人,身上也有英勇的勋章。
“能得到你,我也很荣幸。”他低哑的轻语,吻着罗莉娇小如贝壳的耳朵。
浪涛轻拍,微风徐徐。温柔的月光轻移,洞内的石英变幻着不同的光芒,朦胧如梦。即使如同修罗地狱,月光和浪涛从不吝啬。
不管是凄凉的白骨,还是欢愉交缠的人儿,都让月光温柔的对待。浪涛拍岸,低吟的声音轻唱给静默的骷髅听,也跟着欢爱的声音相协奏。
他们缠绵,他们渴慕的探索对方,激情的拥抱。希望在死亡迫在眉睫的此时,也能彼此燃烧生命的光与热。
以最原始也最纯真的“生”之激情,抵挡冷冰冰的死亡。
生与死,这样的接近。欢愉的极高潮,与死亡仿佛擦肩而过的空白。他们几乎同时屏息,激烈的释放彼此。
※ ※ ※
“月光照过茅香馥郁的桂花,却也照过荒坟暴露的尸骨。
没有眼珠的白骨,还是可以赏月。”
依偎在李维的怀里,望着他肩上朦胧的月光,罗莉轻轻的念诵着。
“很美。”李维微微一笑,“是谁的句子?怎么会突然想到。”
“忘记了。我在台湾的时候偶然看到的。”罗莉全身都有着薄薄的汗水。大约出了汗,高烧也退了一点。“月光是公平的。”
“……我不会忘记此时此刻,”拥着她,意外的发现总是微笑的猎人,也有颗易感的心,让他的心也柔软起来,“我爱你,罗莉。”
“罗莉?还是罗莉塔?”她并没有让激情冲昏,不过疲倦这样袭来,她的眼皮渐渐沉重,“你得分清楚才是。只爱着一种传奇,这是虚幻的。”
“不要睡,罗莉!”惊觉她呼吸渐渐浅快,薄汗变冷,似有休克前症候群的迹象。真的休克了,他是无法救她的,“跟我说话!你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罗莉也觉得自己的心跳不规律,自知是什么状况,“嗯……我不会睡的。”她拍拍自己的脸颊,“李维,多说一点自己的事情。”
“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不想再回想过去,现在拥有罗莉的此时,是他一生中难得的静谧与温柔,让不堪的过往破坏这一切……他不希望。“我并不是亚得斯家的长子。到十岁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他和母亲隐居在山城普罗望斯。那是个很小的城镇。母亲经营一家杂货店养活母子二人,生活虽然清苦却安逸。在美丽的普罗望斯啊……连空气都是清甜的。他备受叔伯和质朴的村民宠爱,黑发黑眼的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在当地的小学过着普通而快乐的学生生活。
直到父亲找到他,将他和母亲带回西西里岛。
“你在普罗望斯很快乐吧?”罗莉半闭着眼睛,让自己呼吸归回正轨。“为什么要离开呢?”
“一个十岁的小孩,是没有什么选择余地的。”他僵硬的转开头。
“你已经不是十岁的孩子了。”罗莉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心跳越来越不规律,“你可以的。”
“……在归乡的这段时间,我两手已经沾满血腥。我回去做什么?回去污染我梦里的香格里拉?”无奈的笑笑,“我会回去的。在梦里。”
罗莉静默了一会儿,“……我也是十岁的时候,被家族带回去。之前,我的父母亲因为空难过世。而当时还是婴儿的我……意外的生还了。我的养父母是台湾的原住民布农族。他们替我取了个名字叫做‘阿火’。”
火。这样的名字,比罗莉或罗莉塔适合多了。
她的眼神如在梦里,“阿爸说我是布农族最有天分的猎人呢……我七岁就能拿着十字弓和阿爸去打猎。阿爸和阿母都疼爱我……哥哥姊姊也喜欢我……我很想念走好几里山路才能到的小学呀……我想念晴空下的青青山冈,我想念欢唱的小溪……我想念家人……我好想念……”
“十岁的孩子是没有什么选择权的。”李维了解她的悲伤。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她轻轻感叹着?“我却永远也不能回到我的家乡。我的祖父夺走了阿爸的土地,逼他们一家流离失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收养了我……如果不是我恋恋不舍山上的家园……祖父也不会对他们这样残忍……”
在病榻前,弥留的养父一点也没怪她,要她好好的活下去,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猎人。
阿爸,你觉得我了不起吗?我有没有辜负你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