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思只是淡淡笑着。“没想到荆公子性子孤泠,却使这么烈的丹药。放心,我不会泄漏此处,三十日,我必返--”香思挽住牙儿手臂。“告辞。”
她旋身离去,身后传来荆无痕淡漠的声音。
“你不是想见贝多子树?”
香思停步。
荆无痕道:“毒药是贝多子树盛开之花炼制。”
香思讶然转身,?见他一脸漠然。
“现下,它就在你腹内。那异香就是贝多子树,你吞服它,这香味会一直跟着你直到毒解为止。这样你开心吗?”
这样你开心吗?
蔚香思怔住了。她张唇,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她闻到异香溢出她的唇瓣,不敢置信地凝视荆无痕莫测高深的表情。
他在想什么?喂她毒药只是要她封口吗?但为什么她不生气,有的只是迷惘。
荆无痕像谜一般伫立她面前,他身侧贝多子树迎风摇晃,摇下了一片片坠叶,飘坠他们之间,像预告着某种意旨,那残花炼制的毒药暖暖地溶化在她的腹内,呕出一阵阵香味。
荆无痕凝视她震惊又迷惘的表情,她双腮嫣红,他想象那赤红的丹药躺在她温暖的腹内,他胸腔莫名一紧,天气好像热了。
艳红的药丸,像种子,深植在香思腹内,等待开花结果
荆无痕冷漠的眼眸对上蔚香思迷惘的双瞳,似乎有种暧昧不明的情愫正开……
“你明知她不会说出去的。”荆掠任由义子扶他回床上,他声音虚弱,一点也不似方才和香思用膳时的健朗口气。
“你不该下床。”荆无痕冷淡责备,伫立在床沿。“不该说那么多话”义父几乎耗尽了元气。
“唉!”荆掠叹息。“那姑娘恁地聪慧,我好久没和人聊天,我很高与。”
“她工夫不浅,可能是那个教派寻来的。”荆无痕谨慎道。
“不,她不像要来害我们的。”荆掠对她的印像好极了。
荆无痕不这么认为,他冷漠道:“我逼她服毒,要是她敢泄漏出我们的行踪,就得死。”
“无痕--”他还是那么一句。“你知道她不会说的,她眼里只有善意。”
“她的谈吐,还有背上那把剑,极可能师出名门。”无痕冷静理智地提醒义父。“江湖上各教派全与你为敌。”
荆掠疲惫地窝进被里。“我不懂,为什么非要她服毒,对她太不公平了。”
“别忘了--”他冷淡地提醒。“你封了我的刀,又逼我立誓不开杀戒,我只有出此下策。”
荆掠痛苦的叹气,背过身子。“难道……我一生都得活在痛苦中?江湖路一步错步步错……”
对于义父千篇一律的忏悔,荆无痕只是冷漠以对。
他望着义父狼狈而丑陋的背影。
“无痕,昨夜她说的你全听见了,为什么我没有早些听见那样的话?为什么?”
荆无痕没有回话,他一向不多言。
他望着义父静静看他被病痛折磨痛苦的呻吟,无痕知道义父时日无多,但是他并没有太多悲伤的感觉,也许是他自小生长环境就不同,早早习惯用冷漠来面对人情反复世态炎凉。
七岁前,荆无痕本性聂,原是富贵官人之后,由于他特异的发色之故,他的生父竟听信道士之说,认定银发之子将碍及仕途?于是愚蠢自私地将他遗弃。
荆无痕一夕之间,由得宠的骄子沦为鄙夫之子,在乡野里其发色又受尽同侪歧视排斥,因而造就出他孤僻阴冷的性子。
然而命运之轮总是如此的玄妙,同样长相异常,江湖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三大恶人在一次意外的邂逅下,瞧见了正被一群少年欺负的荆无痕。
容貌同为异常,命运同样曲折,于是三大恶人带走他收为义子,从此改变了荆无痕的人生。
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心态让三大恶人将无痕视如己出,抚养至大;亦是一种矛盾的情感让生性淡薄冷漠的荆无痕愿为恶人效命,至死不渝。
荆无痕让杀人如麻的三大恶人有了感情的依归,然而三大恶人却没能改变荆无痕,他的依归在哪?他的感情没有靠岸……
下山的小径上,落英缤纷。
牙儿犹担心地叨念不停。
“劝你别老往外头闯,你老不听,现下闯出祸了吧?”牙儿气呼呼地。
“我看得跟师父说,师父那么厉害见多识广,认识的门派又多,一定有方法可以解你的毒。”
香思听了急道:“不准跟师父说。”她瞪师妹-眼。
不行?“好好好,那跟大师兄说也是一样,大师兄人脉广,又那么喜欢你,一定会找到解药。”
“更不准告诉他!”香思斥道。
“这也不行?”
“樊烈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难保他不会杀上嵩山。”
“哼哼!”牙儿笑得眼眯眯。“那更好,师兄的焚宵剑和你的潋水剑一般厉害,一定可以把那个叫什么痕的砍得惨兮兮。”想到那冷傲的男人跪地求饶的模样,真是爽啊!
香思皱起眉头。“牙儿,怪不得师父不让你习武,你满脑子暴戾念头,心浮气躁,让你习了武功还得了。”
“唉哟--”牙儿委屈地瞪师姊。“你说这是什么话?师妹可都是为你担心为你愁哩,真没良心!”
香思了然回瞪她一眼。“我看你是恨不得见人开打。武功是用来防身,不是拿来闹事的。”
牙儿哼了一声颇不以为然。“你真奇怪,一身武艺不找人较量较量,哪会痛快?”牙儿打量着师姊。
“嘿,我现在一和你说话就闻到好浓的香味,看来那毒可是挺厉害的,三十天后你真的要再来?”
香思没有回话,即使她不回话牙儿也知道答案。
“师姊,那个冷血的荆无痕,还有那个怪老头恁地恐怖,那地方阴森森地,真不知你再来会不会出事,你真不让师父知道?”
“牙儿--”香思淡淡地道。“要让师父或师兄知道这事,我会很生气的,”蔚香思笑眯眯地望住师妹。“我很少生气。”
“是啊!”牙儿点头。“几乎没生气过。”她望着师姊笑眯眯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一些些胆寒。
“有句话说,会叫的狗不会咬人,会咬人的狗不叫--”
这意思很明显,牙儿如果说出去,可能会很惨很惨,师姊聪明绝顶武功高强,她才不敢挑战她哩,
“我知道我知道啦,我不说行吧!”旋即她搔搔头。“不过你这次又溜出去旅游,回去一定会被师父骂,连我也要跟着挨骂,唉……”
“放心吧--”香思微笑。“我已经知会过师父。”
“哈?”牙儿横师姊一眼。“知会?这次是派谁去通知他老人家?”师姊哪次不是先斩后奏的?
“呵呵……”香思揽住牙儿臂弯。“没,师姊这回什么人也没派。”
“敢情大伙儿都学聪明了,不帮你送口讯了?”每次都被师姊耍得团团转。“敢问你是如何‘知会’师父的?”
香思笑意漾深。“极普通极平常的知会法。”
“啥?”牙儿好奇极了。“快说给我听啊--”
龙虎门--
门主书房内,樊烈震怒而不耐的表情显而易见,面对着捻香的师父,他爆出这些日子以来数不清第几次的怒吼。
“还没回来?她到底玩够了没有?!”
樊烈暴躁的咆哮声令龙虎门门主--萧凡,耳朵痛了起来,他叹气,扬起眉头,看着香烟冉冉升起。
“吾徒勿躁,香思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若是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她,即便是你我都不行。那丫头看起来温温顺顺地,其实骨子里反叛得紧,她不让人管的,所以师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