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潜心修行了这么多年,但老虎毕竟是老虎,要跑也是很快的,改变的是,以前跑是为了追捕猎物,现在跑则是为了免于被人类猎杀。
“玟玟?”
是封水生的声音。
白玟玟转过头,刚好看见他矗立月光下的身影,脸色铁青得可怕。
“你是怎么做的?”她狐疑的问道。他怎么能将一张好好的脸变成这副模样?莫非他也学了法术?
“做什么?”他大踏步走来,低头俯视着她,不明白她跪在地上做什么。“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白玟玟想起了他犯下的罪孽、想起了长老蓝珀的话,于是勇敢的站起来迎视他。
“没想到你会这么笨。”
笨?这辈子他封水生最恨人家说他笨,他爹骂他笨,他娘讥他憨,就连他看上的姑娘也是各个讽他傻。
他到底是笨在哪里?傻在哪里了?
“你的脸又更难看了。”她很诚实的描述,还是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变的。
“不准说我笨!”他厉声警告,“更不准说我傻!”
她偏着头,不甚了解,“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是命令。”攸关他男人的自尊,若她真想死皮赖脸的跟着他,就要服从他,这是最起码的条件,他绝不妥协。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不解的问道。
“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未婚妻子本来就要听未婚夫婿的话!”话一说完,他才蓦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这么一说,不就表示他承认了她的身分?
不!他不可以承认,怎样也不接受他老头安排的事,尤其是婚姻大事。
“是这样吗?”她也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种重大的事,怎么她没听过土地公、土地婆提起,教她如何接受呢?说不定……说不定……
“我看是你自己编的吧!”哪有一定要听别人说的话的道理,别人说的话应该是“建议”,而不是“决定”。
封水生的脸色立刻由绿转白,“才不是!这是传统,已经传了几千年了,你敢质疑先人的智慧吗?”
“不敢。”但她还是觉得怪怪的……“但若是不合理的要求呢?”
“就是磨练。”这句话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问他,“但如果你说月亮是太阳,我也要傻傻地点头吗?”
他瞪着她说:“至少在众人面前得点头,私底下才能摇头。”
“你这样叫……叫……”叫什么来着?她突然想不起来。
“丈夫就是这样!”封水生的口气神气得很,心里却突然涌现一个人的身影——他的父亲。
奇怪,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老头?
“你怎么这么霸道?白的都可以讲成黑的。”这样太委屈自己了,她才不要;她要让他学会尊重,不只是尊重他自己和她,还要尊重全天下所有的生命,就算遇到蚂蚁过马路也要让。
“哼!这就是当我老婆的条件。”他气呼呼的说。不然就别想跟他过一辈子……“哎哟!”他突然低呼一声。
他真的不敢相信,她竟然揪着他的耳朵?
“你干什么?”这让他想到小时候,父亲教训他的画面。
“教训你。”白玟玟一脸严肃的说。
教训?影像和小时候的画面重叠,敢情她是他老头的分身?特地来治他的?
不!绝对不行,他绝对要抗议到底!他再度对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拨开她的手,他远离三步,“我决定了,我要跟你解除婚约,就算全天下只剩下你一个女人,我也不会娶你。”
她眨眨眼睛,“你讨厌我?”她知道自己不喜欢听到肯定的答案。
他点头,“嗯!讨厌死了!”
“为什么?”她就这么惹他讨厌吗?
封水生心想,他总不能说实话吧!怎么可以说是因为她比他厉害呢?
“感觉不对……对!就是感觉不对。”他以这个作为藉口。
“什么样的感觉不对?”她更加好奇了,尤其是在她对他的感觉更不好、更不对的情况下,似乎他说的话应该由她来说才合理。
“就是感觉不对!”他睨了她一眼。这哪还需要理由啊!
“无理取闹!”她厌恶的使劲将他一推。
他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几乎栽倒,好不容易站稳了,苍白的脸色更添怒气。
他竟然会被一个娇小的女子推成这样?他不服气!
“这不算!我们重新来过。”
他冲了过去,一式“螳螂捕蝉”,却被她轻易闪开,还抓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扭,再一脚踩向他的下盘,逼得他不得不往前一跪。
“知道你眼前的是什么吗?”她语气哀伤的问。
黄土一堆,还有什么?他啐道:“不知道!”
羞辱的感觉胜过一切,封水生真想钻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土里头埋的是被你杀了的两只老虎。”
封水生不由得瞪大眼睛。
这女人真是浪费呀!两只老虎可以卖多少呀!她这样等于是把白花花的银子埋进黄土里,她知道吗?
“你疯了不成?”他夸张的叫道。
“疯的是你,你还不诚心的对它们道歉!”白玟玟严厉的喝斥,想将他的头压下,但他就是不从!极力抵抗。
“我没有做错!”
“你错了!”她坚持他一定要道歉。
“人类是万物之灵,是它们笨又无能才会死,我为什么要跟它们道歉?”他还是极力抵抗。
白玟玟放开箝住他的手,眼神哀怨的看着他,“既然你们人类是万物之灵,自然比任何生命都还会思想,对不对?”
他点头,没有细想到她说的“你们”有何特殊含义,只是感到惊悚,觉得自己竟然被个女人压得死死的,真是颜面无光呀!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就不站在这些老虎的立场想想,它们做错了什么?犯了什么罪过?为什么要被你杀死来了结一生?”她不平的叫道。
他像看着疯子一般的看着她,“老虎会吃人。”
“这里的老虎是不吃肉的!”她强调。
“不吃肉?哼!这样有违老虎的天性吧!”他才不相信,这简直是叫兔子去打猎吃肉嘛!怎么可能,呿!
“是真的!”她严肃的点头道。
“你在作梦!”他讥笑道:“你不要滥用妇人之仁,老虎对我们是有害的,就像蝗虫一样!”
“老虎不是害虫!”她叫道。
“对,老虎不是害虫,却是杀人夺命的凶手!”他严厉的纠正她,“而且,老虎不是猫,它们是很凶残的。”
“这里的老虎不一样……”她语气急躁的说。为什么这个男人就是说不通呢?
“哪里不一样?不都一样有着花花的条纹、长着利齿,专门欺负弱小?”他就不信这边的老虎有多特别,可以跟山羊、兔子和平相处,一起吃草。
“真的不一样,他们都很诚心向佛耶!”她又抓住他,蹙着眉解释。
是向鬼吧?像凶恶的鬼!封水生心想。
“放开我!你这个疯女人。”他极力挣扎。
她终于还是放开了他,倒退几步,哀伤的望着他,“我问你,普天之下,有什么可以与人平等?”
“你疯得不轻了,连这么无聊的问题都问。”他根本不想理会她。
“告诉我!”她厉声道,坚持着。
好烦!“没有!这世间就人类最伟大。”
“你错了。”她继续向后退,“伟大的不是人,而是生命,不管是会动的,还是不会动的,他们都有灵、有生命,他们都会痛苦、都会思考,你不应该这么忽视他们。”
“我听你在放屁!走,跟我回去。”他上前想抓住她的手腕,带她回家,然后找个医术好一点的大夫来瞧瞧,或许她是撞到了头或怎么了,才会这么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