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动的人影,时不时遮挡住了光,让那里分外影影绰绰。
然后她一个人起舞。
举手,投足,一分垫足随风而去的轻,一分婉转柔倦可折的无声。
衣袂——如风——
虽然人不往那里去,但是,走动的人,时不时会往那里看一眼,眼神里有欣赏,有赞叹,有惊讶,也有钦佩。
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一个人起舞,是要有勇气与自信的。
神歆和岐阳一起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独舞的女子。
这是一种无声的惊艳。
一瞬,就被掠去了神。
让所有看见的人,猛地一下就人了心去的无声的美。
“她还是一个人。”岐阳叹气,“笨蛋一舞,她永远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朋友。”他今天难得穿得比较正式一点,显得相当灿烂而耀眼,神歆看在眼里,当然她是赞赏的,但是她不说而已。
“一舞?”神歆低声问,“你的朋友?”
岐阳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啊,哦,曾经是,不过我不知道她现在当不当我是朋友,姑且——算是吧。”
神歆定定地看着独舞的一舞,良久,轻轻叹了一声,“她好美。”言下,有寂寞,有欣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岐阳看着一舞,“她喜欢跳舞。”他本想说一点什么的,但顿了一顿,最终还是没说下去,就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一舞。
神歆悄悄地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岐阳浑然不觉,他看着一舞,一舞在跳舞。
突然之间,伤心了起来。
他居然——那样专注地看着另一个女子——另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
她嫉妒,她嫉妒了,因为,这一次岐阳的关注不再是给她的,他轻易地给了另一个女子,而——完全忽略了她。
忽然之间,明白了,自己愿意穿这一身衣服的心情,自己发觉自己美的时候,那分喜悦,不是为着自己而生的,喜欢陪着岐阳,喜欢听他说话,喜欢看他的眼睛,喜欢——被他影响,原来,都是因为,自己在什么时候,不知不觉之中,悄悄地喜欢上了这一个灿烂的,有点散漫有点呆的男孩子?
就这样——喜欢了呢,没有什么巨大的变故,没有什么夸张的钟情,就是悄悄地,渐渐地,因为相处,因为很多一点一点的无聊的小事,加起来,就已经是——喜欢的心情了。
所有的烦恼,原来都是为了爱而生,她所有的迷惘,也都是因为,她——爱上了这个阳光灿烂的男子。
所以愿意停留,所以没有不耐,所以会感觉快乐,而她居然——从未想过,这是爱情。
一舞很美,他看一舞的眼神——很多过往——她都不了解——但是她看得见,那里面,有他曾经的心情。
他看着一舞,那感觉很美。
神歆本来轻功了得,足下无声,退出了十米之遥,岐阳还浑然不觉。
圣香没来,这场晚会,是给三年级和四年级的学生开的,也不是不想全校开Party但是,场地有限,所以低年级的学生只好下次再说,否则,圣香如果来了,以他讨人喜欢的本事,还不整个会场全是女生的尖叫?
所以也没人注意神歆的举动。
就在这时候,音乐停了。
一舞也停了舞蹈,看了过来。
她第一眼就看着神歆,眼神盈盈的,很漂亮,映着一圈广场灯柱的光华,又幽幽如一潭深得近黑的静水,像她的舞一般寂寞而无声,但是她出声了,声音也一般柔倦,“你真美。”她叹息着道。
神歆停了脚步,也看着这个舞起来人比衣轻的女子,播了摇头,她没有说话。
“岐阳,她是你的女伴吗?”一舞没有看岐阳,只看着神歆,直直地问。
岐阳呆了一呆,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才知道神歆已经退出了老远,又听见一舞的叹息,他看看一舞,又看看神歆,突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本来很简单的,他想带神歆来这里玩,见见世面,让她看看什么叫做现代的绅士和淑女,感受一下那种气氛,女伴就是女伴啊,没有人规定,女伴就是女友。
他本应该很寻常也很自然地回答是,但是他答不出来,因为他清楚,一舞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是你今天的女伴?”一舞依然问。
岐阳自然明白这个“今天的”是什么意思,他看着已经退出场地之外的神歆,他不是笨蛋,自然明白,神歆为什么会退开,但是,他张口结舌,不是他不喜欢神歆,而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神歆——以及——女朋友之间,会存在什么关系。
他从来没有想过,神歆是不是可以作为他的女友。
从未想过爱,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分守护的心情,是从何处而来,因为从未想过,所以不能回答。
他一直以为,他只是在做一件善事——教会这个一心一意想要为她的名医山庄牺牲做祭品的女人,做回她自己,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成功了,也不知道神歆是不是接受了比较开放自由一点的思想,他只是那么自然地和她在一起,生气的时候就暴跳如雷,高兴的时候就嬉皮笑脸,也许偶尔会迷惘,偶尔会感到牵挂,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任何其他的什么。
因为,她是一个古人啊,他怎么会想到要去爱一个对他来说已经死了一千多年的人呢?他只承认他重视了神歆,却从没想过是不是爱。
现在一舞却在问,她是不是他的女友?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爱?
岐阳没有回答。
神歆也没有回答。
甚至,神歆只是对着一舞微微一笑。
然后一舞便叹息了,“你真美。”她重复了一遍,然后看了岐阳一眼,“找到了她,就不要——再说,你不爱她了。”她很“往昔”地叹息,微微抬起了头,很有一种回忆往事的味道,然后——音乐响起——
她翩然转身,再一次,独舞。
岐阳看向神歆。
神歆依然微笑。
但是,岐阳现在看得出,她的微笑里不一定都是快乐的。
“神歆——”岐阳低声道。
神歆没有过来,只是微微一笑,“我听得到,你说。”
“你为什么要倒退?”岐阳叹气,他现在不再是嘻嘻哈哈全无心计,他认真起来,眼神就深邃,“一舞不过是——”他摇了摇头,“不过是过去的一个朋友。”
神歆点了点头,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解释?”
岐阳一呆,答不出来。
然后神歆就站在那里,岐阳也站在那里,眼眸相对,一刹那间,就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彼此之间那样的心情。
一辆玻璃车推了过来,岐阳无言地拿起一杯酒。
神歆站在玻璃车的那一边,也学着他拿起另一杯酒。
玻璃车推过。
音乐流过。
一舞在那里舞蹈。
岐阳走过来,用玻璃杯轻轻触了神歆手里的酒杯,发出“铮”的一声,“你——不要胡思乱想,今天带你来,本就是来玩的,开心一点,好不好?”他低声道。
岐阳从不是会说“好不好”的人,神歆点头,“我什么也不懂,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一舞姑娘。”她是爱他的,但是,也许是没有资格爱他的,她并不是一个可以和他相配的女子——
“不要叫人家姑娘厂岐阳叹息,“我说了很多次了,看见女的,不许叫姑娘,看见男的,不许叫公子。”这话本来是玩笑着说的,但是他说得有点心不在焉,想着什么,“神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