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她举起手阻止他,拧紧眉心。“我不是福尔摩斯,也不是什么金田一之类的,不要叫我推理,我一次只能拐一个弯,所以,别再跟我打哑谜,讲些我听不懂的话。”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我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讲……”他顿了一下。“今天……有些事我对你说了谎。”
她扬起眉,但并未接话。
“早在一年前,我已经跟Jenny解除婚约了。”
她瞠大双眼,嘴巴张开,但立即恢复镇定。“Jenny?你是说——”
“我的前未婚妻。”他回答。“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她的脑袋顿时呈现空白状态。
“我们分手前谈了很久,是在理性的情况下……”
“等一下。”她及时打断他的话,而后不解的摇摇头。“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他看了她许久后才再次开口,“我想跟你重新开始。”
她的脑袋有几秒钟呈现当机状态,直到她看见一只蟑螂跑过流理台,一阵冷战窜过背脊,让她的双臂冒起鸡皮疙瘩。
“我知道没资格再站在你面前说这些,但是……”他止住话,见她脱下拖鞋。
她快而猛地在蟑螂爬上白墙时挥出手中的致命武器。
“啪!”地一声,蟑螂当场血肉模糊、死于非命,尸体掉落在流理台上。
“逮到你了。”她满意地看着“死尸”微笑。
陈童伟忍不住大笑出声,直到她说出下一句话——
“我们不可能再开始。”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叹口气。“我已经没信心再谈感情了,尤其那个对象还是你。”她指着蟑螂的尸体说道:“我们之间的爱情已经逝去了,留下的不过是一团模糊的影子,就像白墙上印着的蟑螂尸体痕迹,它曾经停在那里,但如今已经死去了。”
他苦笑。“你这种比喻是要我笑,还是要我哭。”
她笑出声。“我随兴想到的,并不是说你就是蟑螂。”她打开水龙头将拖鞋底冲干净。
“我想了一年、犹豫了一年,害怕的就是你的拒绝……”他自嘲地叹口气。“结果,你果然拒绝了。是因为雷浚吗?”
她睁大眼看他。“这件事跟雷浚没关系。”
“刚刚在电视上看到你差点没命,让我……你知道的……才下定决心想跟你重新开始,我不敢想像,你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而我却什么都来不及跟你说……”
她看他一眼,突然叹口气。“我明白,但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她的话也让他叹息出声。“我不该“当时轻别意中人”。”他引用句晏殊的词。
她微微一笑。“你再说下去的话,会让我这个中文系毕业的人无地自容。”她已经几百年没碰这些诗词的东西了。
他也笑了。“其实我是在来见你之前恶补了一下。”他深吸口气。“如果你还没有喜欢的人,我想再试试。”他不想这么快就放弃。
她的眸子瞪得更大。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
“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树头结得相思子,可是郎行思妾时?”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几次细思量,情愿相思苦……啊!说得太好了,赶快抄下来。”
凝秋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好吵哦你。”她拿起小被子盖住头。
诗语回头瞄了姊姊一眼。“我在看你架子上的诗词,写得真好,完全符合我的心境。”
“几点了?”凝秋睡眼蒙胧的打了个呵欠。
“快七点了。”诗语继续念了几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天啊!这个更好。”她发出赞叹的语气。
“你到底在干嘛啊?一大早就在那里相思来相思去的。”凝秋呻吟一声,揉了一下发疼的头。
昨天一天过得实在是太刺激了,竟害她失眠,现在她的头正因为睡眠不足而隐隐作疼。
“因为我决定要采取别的策略。”诗语露出得意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她听不懂半句。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我决定来点不一样的。”
凝秋在床上坐起来,揉了一下双眼,瞧见妹妹正在折纸飞机。“你折纸飞机干嘛?”
“秘密。”她窃笑几声。“今天非要那个木头注意到我不可!”
凝秋终于听懂她在说什么了。“你要他的注意还不简单?像我昨天那样跌个狗吃屎就行了,最好还有个摄影机在旁边,包准全国的人都会注意到你。”
诗语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了老姊一眼。“我怎么没想到?”
凝秋翻翻白眼,掀开被子下床。她该梳洗一下,好去雷浚那儿准备早餐了。
当她起身时,屁股传来一阵酸疼。“哎哟喂呀……”她哀嚎一声。“这下好了,头痛、屁股痛。”
诗语娇笑出声。“谁要你在超商逞英雄?”
凝秋长叹口气。“好了,昨天被爸妈念了一个晚上,你别也来凑一脚。”
她自衣橱内拿出无袖短衫和短裤换上,而后打开房门走下楼。当她听见客厅里传来交谈声时,她的头更痛了,真是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邻居又来串门子了。
她进入浴室梳洗,十五分钟后,才觉得精神振奋了些,她望着镜子内的自己,短发乱翘、眼皮浮肿,眼睛还带着些许的血丝。
“天哪!木乃伊也没我丑。”她朝镜子做个鬼脸。“这样好了,我三天不睡觉、不刷牙、不洗脸、不洗澡,把自己弄得像鬼一样,如果还有人要我,我就嫁给他,不过,可能我才一开口,他就被我臭死了,哈……”
自得娱乐够了后,她开门走出去,心里喃念着:万能的天神啊!请赐予我“隐形”的力量……
“阿秋,起来了,昨晚没看到你。”邻居老张跟她挥挥手打招呼。他今年五十五,穿着白汗衫,青色七分裤,脚下是夹脚凉鞋,前额的发已秃光,啤酒肚凸出。
凝秋扯起僵硬的笑容,哈——看来,天神休息去了,没听到她殷殷切切的呼喊。
“我要出去了。”她的脚步没有停歇,快到大门了、怏到大门了……
“阿秋。”叶德全叫住她。
“啊?”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中午的时候请雷先生到家里来吃饭。”
“为什么?”她面露诧异之色。
“你这个囝仔,说的是什么话,人家救了你,不用谢谢人家吗?”叶德全语带责备的说。若不是昨天电话、客人一大堆,他早就登门拜访、谢谢人家了。
“可是雷浚不习惯……”
“跟我们吃饭有什么不习惯的?而且,你妈妈也已经去市场买菜了。”
“对啦、对啦!”老张笑呵呵地附和。“就吃一顿饭而已,这是礼貌、礼貌啦!不然,等一下人家会说我们中部人没人情味,对晤?我们又不是那个台北人,台北人是很冷情,对唔?阿全。”
叶德全点点头,一脸赞同。
凝秋翻翻白眼。“你们不要有地方情结好不好?”
“当然嘛是不好,哈哈……”老张笑得眉头都皱成一团了。“台北人是真的很坏啦……”
“雷浚是台北人。”凝秋反驳道。
“唔是啦!”老张挥了一下手。“伊是咱们这里的人,伊阿嬷卡早住在这里,你忘记了喔!伊这个人嘛是真有孝心,每年都来,难得喔!我刚刚才在跟你爸爸说,人家是—有为青年哩!又救了你,那个……你们就送作堆啦!”
凝秋受不了的一拍额头。“你们不要胡乱配,这种话在我面前说可以,千万不要在人家面前说喔!”她叮咛一声后,便走了出去,再谈下去的话,她就要“花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