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琰对喜福似乎抓得太紧了。”隋曜衡有感而发,即使喜福不在隋府,可她的家就在隋府后边,曜琰要见她并非难事,为何定要将她留在身边?毕竟喜福与家人分开了十年,想与亲人团聚是人之常情。
“就像爹对娘一样。”隋曜权忽然道。
隋曜衡微扯嘴角,心有同感。“看来他会是咱们兄弟里最早成家的,你呢?”他随口问。
隋曜权面无表情。“女人只会让人变软弱,父亲就是最好的例证。”
他拢眉,语带严厉的道:“你这话要母亲情何以堪?”
一提到母亲,隋曜权也怒火上升。“她抛下咱们,这是事实。”
“难不成你跟父亲一样不原谅母亲?”隋曜衡与他对视。
他没应声,沉默在两人间筑起一道墙。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两人的对峙。“二少爷——”
是喜乐,隋曜衡扬起眉宇,望向门口。
她冲进来,气喘吁吁,神色着急。“二少爷——”她对着坐在椅上的人喊。“我——”她停顿下来,因为发现窗边还有一人。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回神。
隋曜权与隋曜衡两人都没吭声,只是盯着她瞧。
喜乐瞧见窗边人的扇子,立刻奔至他面前。“我有事跟你说,这个……”她挥着手上的帕子。“上头写了什么?它糊掉了,我看不清。”她一脸焦急。
隋曜衡将目光移至她手上的帕子,上头印着一大片墨渍。“你拿帕子抹墨?”他挑眉。
“不是,原本有字在上头,可现在几乎都糊了。”她深吸口气,有些想哭。“我不知道里头有字,我拿水洗,结果结果……就糊了……”说着说着她竟掉下眼泪。
他一见她哭,立刻收起玩笑之色。“怎么回事?”
“我刚刚说了,你怎么听不懂?!”她对他大叫。“这字糊了,我不该拿去洗的,现在……现在线索没了……”她生气地以袖子拭泪。
隋曜衡还是听得一知半解,他拿起她手上的帕子研究,上头果然有些字痕,可因为晕成一片,已不易辨识,不过有些字倒还好:
开封……吏……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让他心头一震。“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很清晰,我知道,其他的呢?”喜乐焦急地望着他。
隋曜衡放下帕子。“喜乐,这你从哪儿拿来的?”他难得出现严厉之色。
“你先看——”
“喜乐。”他抓紧她的肩。“帕子上为什么写这些字?”
“我不知道,是那个姐姐给我的……”她着急地从衣内拿出黄册。“就是……”她手忙脚乱地翻着。“她叫苒香——”
“啪”一声,册子自她手中掉落,她急忙捡起,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她是玉栏院的姑娘,怎么不见了……”她愈慌愈翻不着。
“喜乐,我来拿。”他真担心她一不小心把册子撕破。
“在这里。”她终于翻到。“她叫苒香红。”她以手指着。“她给我的,然后……然后阿爹也死了……”她吸吸鼻子,再次以袖口抹去眼泪。“阿爹是被人杀死的……是我害了爹……”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扑到他怀里。
她把他吓了一大跳。“喜乐!”他揽着她。“你爹怎么可能是你害的。”虽然对她的话还不是完全了解,不过,他大概已猜出七、八分。
“是我害的!”她大叫,仍坚持己见。
隋曜衡正要接话,却由眼角的余光瞥见曜权还在屋内,他对他皱眉,示意他出去。
隋曜权起身。“你最好先拿过那本册子,它快被揉烂了。”他中肯地建议。
喜乐一听见他的声音,理智立刻回了大半,她推开隋曜衡,手上的黄册却再次掉在地上,她急忙又弯身捡起,这是很重要的资料,不能弄坏。
“喜乐,让我瞧瞧。”他伸手欲接过黄册,她现在情绪激动,一不小心可能就会翻破。
她摇头。“这是衙门的档案,不能随便让人瞧的,你替我看看帕子上的字还能不能辨认就行了。”她擦干眼泪,试着控制自己。
他翻一下白眼,叹口气道:“喜乐,刚刚我就看过了,你指给我看的,记得吗?”
她皱眉说:“我刚刚忘了。”
“好吧!不看就不看,不过你还是先把它放下。”他指着桌上。
喜乐走到桌边放好,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情绪激动,说不定等会儿一不小心就扯破它。
隋曜衡将注意力移回帕子上,除了较清晰的几个字外,就剩下一些模糊依稀可辨的字,像是——“契丹”、“窜”,可窜的上面和下面不知是什么字,他猜可能是“窜改”也可能是“流窜”、“逃窜”,实在难以下定论。
除此之外,还有“进攻”、“可能”、“判断”、“望”、“太平”这些字词,若要从这些来辨认她到底确切写了些什么,实在有点困难。
“你看懂了吗?”喜乐抱着一线希望。
隋曜衡眯起双眼,盯着上头两个字,似乎是“皇”什么“司”。
“皇城司?”他心头一凛。
“皇城司。”喜乐凑近瞧。“那不是保卫京城的吗?”
他点头。“皇城司人员由亲从官跟亲事官两部分组成,亲从官主要是保卫京城。”他停下不语。
喜乐也是一愣,喃道:“亲事官他们做的是侦查活动。”
亲事官又叫皇城探事卒、察子、观者,他们密行伺察军队、官吏,甚至人民有无任何不法行动,或危害、谤议朝政的举止,甚至侦捕有无奸细、间谍,而后将情报汇集皇城司长官,再上奏皇上。
“你是说苒香红她是探子,可她不是玉栏院的姑娘吗?”她皱起眉。
隋曜衡立即道:“她的大腿上有无刺字?”
“啊?”喜乐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快去看,这很重要。”他拢眉。
喜乐急忙又翻阅起册子。“大腿……大腿……”她喃念。“啊!她的右大腿让人削去了一块皮肉。”
“那就没错了。”他眉头深锁。
“什么没错?”她追问。
“探子的大腿上都会雕青、刺字。”他解释。
喜乐恍然大悟。“你是说凶手为了湮灭她真实的身份,所以把她的雕青给整块削去?”
他微笑。“喜乐,做了捕快后,你好像变聪明了。”
“我本来就聪明。”她回嘴。“如果她是探子那……那这帕子上写的一定是凶手的名字跟罪名,可……可却被我弄湿了……”
他见她又泛起泪水,抬手抚上她冰凉微湿的脸颊。“那帕子是她给你的。”见她点头,他又道:“我记得娘出殡那天,你拿了帕子来,说是一个姐姐给你的。”
她又点头,双眸瞅着他。“帕子是两块布缝在一起,字就写在里头,可我都不知道……”
他将她揽近。“唉,喜乐,你怎么会知道?你又没穿透布料的能力,若是有的话,那每个人在你眼中不都赤条条的未着一缕。”他抚着她的发。
她让他逗笑。“你胡扯什么。”她吸吸鼻子。“这事对我很重要,因为爹也在同一天死了,除了我之外,爹是第二个见过苒香红的人,可爹他……”
“凶手定是见到了你爹,以为苒香红必定托付了他什么,或告诉了他什么……”
“所以阿爹被灭了口。”她哽咽地说。“可拿到证物的是我,我却一点也不晓得,如今晓得了……但证物却没了……”她再次哭出声。“你说得对,我……我很笨,我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