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朋友亲戚们惊讶的表情,对着镜子中的女人,袁羚咣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然后,她又开始发呆。
这阵子,她都快觉得不认识自己了;为了别人笑而笑,为了场合笑而笑,为了时机上该笑而笑……她笑得好累,因为没有一次的笑是为了她自己。
以前的她从不是这样的,那她现在这么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有一时之间的恍惚。
啊,她想到了,是为了一直守着她、给她力量的博士。其实私底下她还是喜欢叫他博士的,只是他不喜欢,她只能在心里这样叫他。
想起佟道隆,想起他待她的真、对她的好,袁羚咣不由得悄然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他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呢?好得让她觉得自己无以为报……她真的很想为他做些什么,但她都不能做,因为目前为止,她还是没办法回应他的真心;想来,为他留些面子真的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所以她笑,无时无刻的微笑,好让人人都知道,要嫁给博士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因为他是这么好、这么优秀、这么让人值得托付一生。
但很奇怪,每当他们告诉别人,他们两个人要结婚的事后,鲜少有不被吓到的人……其实也难怪大家会吃惊,因为这个决定实在是太突然,连她自己到现在都在怀疑,更何况不是当事人的他们了。
“袁小姐,换好了吗?合不合身呢?”廉外服务小姐的叫唤声中断她神游的思绪。
“喔,好了。”收敛心神,做了最后一次巡视,露出标准的幸福笑容,袁羚咣从穿衣室走了出来。
“太好了,刚好合身,我还担心会有点出入……没办法,你们这对新人的时间真的是订得太赶了。”礼服店的服务小姐一面解释一面露出满意的笑。“快快快,我们去让准新郎看看。”
维持一号幸福微笑,袁羚咣被动的让小姐带着走。
那是个很美好的画面,一身纯白嫁衣的新嫁娘带着甜美动人的微笑走向正深情等候她的新郎倌……某个等在暗处的有心人看到了这个画面,叹了口
气,带着极复杂的心情黯然的离去。
迎向逐步走向他的新娘,佟道隆的心中也是很复杂的。
看着异常动人她,他真的觉得既骄傲又无奈。
骄傲,是因为她终将成为他的妻子;而无奈,则是因为她一日少过一日的生命力──不是说她健康情况不佳,而是她的精神状况。
他自然看出了她的强颜欢笑,可是……该怎么说才好呢?
他明白那是一个过渡时期,在一连串的忙碌下及周遭朋友的惊讶中,让她对这个可说是速成的婚姻产生了疑问。尤其糟就糟在时间不够,她的心还未得到全然的自由……他知道她总对他有份亏欠感,觉得对他不公平,即使他早说了不介意。
就因为她的看不开,所以她明显的更想做些什么来补偿他,更加小心翼翼的迎合、讨好他。殊不知这真的是不必要的,看她弄得自己心力交瘁,他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尤其看到她正逐渐失去自我,这让无从帮起的他更觉得无奈了。
只要有人知道方法,他真的愿意做任何事来换取她真心的笑容……“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他的注视让袁羚咣看了看自己。
“很好,真的,我真的觉得很好。”怕她不信,他还特别强调。
“你觉得好就好。”
又来了!就是这种语气,好像她是置身其外,一点都不干她的事似的,这一点让他也有点无奈。
“怎么了?”她怀疑的看看他,再看看自己。
“没事,我在想等会儿还有什么事等着我们去做。”他笑笑,带开了她的注意力。
“佟先生,有位陈代书找袁小姐,说是有事情要谈,不知道你们现在方不方便见他?”在两人更进一步的交谈前,门市接待小姐前来通知。
代书?
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不太明白试婚纱怎么会出个代书?
“呃……请他过来。”看她点头,佟道隆说了。
没多久,一个相貌和气的男子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试礼服的时间。敝姓陈,是高克典先生的专任代书,被授权办理位在内湖一户楼中楼的过户事宜……”
佟道隆注意着她的反应,没有错过她的双眸在听到高克典这名字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虽然时间很短暂,但他确信他看到了。
“怎么一回事?”很快的收拾起乍听到那名字的震动,袁羚咣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高克典为什么要将他的家过户给她。
“将房子过户给袁小姐是我委托人的要求,原因我不太明白,详情恐怕要问高先生本人了……我已经将该准备的资料都写在这张纸上了,就请袁小姐照着这张纸准备,等过两天我们再约时间收资料。”
和和气气的说完,陈代书自动告辞。
“真不好意思,在你们这么忙的时候来打扰。其实高先生有交代过,要我过两天再找你谈这件事,但因为高先生两天后就要出国,而且打算不再回来了……虽然房子办过户要一点时间,不可能在他出国前办好,但我总想着能早一天过户就早一天弄清楚,好将所有文件寄给他,所以没经过他的同意就先过来跟袁小姐通知一声,这一点真是抱歉。”
他要出国了?而且不再回来了?
袁羚咣满脑子就是这两句话,再也听不进其他。
“没关系的。”看她失神,佟道隆代她跟正要离去的陈代书寒暄。
“那不打扰了。再见,祝你们新婚愉快。”
陈代书离开后,佟道隆看着心不在焉的她。
“恐龙妹?”他有点担心她的状态。
“没事的,我只是有点累。我们等一下还有什么事要做的吗?”
回过神,她笑笑,像是没事人一样。
就是这样,才更让他担心。
他总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好像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目送袁羚咣在服务小姐的帮助下拉着礼服去换回原来的衣服,佟道隆失笑地摇摇头,觉得自己越来越多疑。
真是的,再两天他们就要结婚了,还能发生什么事呢?
之后的一整天,袁羚咣表现得一切正常,正常到会让人有种错觉,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然而,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没有人知道。
***
在心情糟得可以,一如这些天烦闷的情况下,高克典又来到了“坏男人俱乐部”。
得知曾经让他视为家人般珍爱、现在却再也没联系的干妹妹正在筹备婚礼后,他几乎每个晚上都是泡在这地方的。
“Tequila。”他对吧台内的酒保说。
“你又来了?”小谷对这个叫高克典的客人已经很是熟稔,因为他已经连续灌醉地好几次了,而且每次在他喝挂后都得帮他善后。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小谷显露出一副不太想做他生意的嘴脸来。
“怎么,你们还不欢迎来送钱的客人啊?”小谷的话让高克典烦闷的心兴起了一丝的趣味。
鲜少看他在清醒的时候说话,小谷快让他的打趣吓坏了。
“你已经喝醉了啊?”小谷依据自己所知的清况推测。
通常这个高克典都是一个人喝着闷酒,喝到一定的程度才会开口
说话;虽然总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那模样就是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这就是为什么他会不太想再卖酒给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