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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贪玩,正是她的本性!

  除了自有的出入通道外,包翠娘还配了个专属丫鬟秋棠给她,帮她端茶递水送三餐及换洗衣物。

  当丫鬟的人还配个丫鬟?

  没办法,谁让姒姒这“丫鬟”的差是用钱给买来的,女财神爷得罪不得,再加上再三言明不许她四处晃荡,若不帮她配个丫鬟,这日常所需又怎生解决?是以,姒姒虽已在这胭羽阁住下,但真正见过、知道她的人倒没几个。

  喀地一声,伴着瓜壳儿脆响的是一声开门声,头也没回,姒姒边嚼着瓜肉边出了声。

  “秋棠,今儿来得早了点吧?敢情是院里生意差,大厨先煮了我的?”

  “别冤枉人,齐姊姊,你的膳食是包嬷嬷特意交代厨子每日另行打理的,可从没委屈过你吃剩菜剩饭呦!”

  秋棠今年十五,是个好脾气的姑娘,也是那日在街上告诉姒姒荆澔下落那顾婆婆的孙女儿,她双亲早卒,自小跟着爷爷奶奶过日子,原本只是帮院里的姑娘们洗衣裳,可因着顾爷爷前些日子中风病倒,家里等钱用,见这儿有个丫鬟的缺,也就这么又和姒姒连在一块儿了。

  家里虽穷,秋棠却是硬脾气的,既不肯接受姒姒金钱上的援助,亦不曾考虑过包翠娘好言相劝要她到阁里当窑姊儿的话。

  阁里有不少窑姊儿是为着家计下海,但末了却都因为用惯吃惯了好的才会回不了头,秋棠年纪虽小,世事却看得分明,她不是贪图享受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委屈自己,沦落到那种陪笑过生活的地步了。

  秋棠边将篮里菜肴端上桌,边觑着姒姒背影打趣笑语,“这么厉害?头也不回便知是我?”

  她收回晃在杆外的莲足笑嘻嘻转身蹦回桌前,用手指头捏起了块白斩鸡。“这鬼地方,猫不来狗不理的,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出有谁会来?,”

  秋棠递给她银箸再取手绢儿让她擦手,摇摇头忍不住想笑。这姑娘,虽长她一岁,脾气却十足十还是个贪玩的孩子。

  “既知没人会来,”她帮她舀了碗热汤,“你还不死心?”

  姒姒毫不文雅地撕咬着鸡肉,“倦鸟终归要回巢的。”

  “回巢又如何?”秋棠知道她是千里迢迢来这寻荆澔的。

  “不如何,只是想瞧瞧他究竟是不是我那朝思暮想的人。”

  “这些日子我瞧你整日在荆公子屋里打转,看他的书也瞧他的画作,难不成还确定不了?”秋棠好奇地问。

  “按那些东西看来,他的确是我要找的人,”姒姒睨了她一眼,“可我至今还是无法接受他会沦落至此的事实,也许私心底,我既希望他是他,可又不希望他真的是他。”

  “什么他是他,他不是他的!”她没好气的啐了声。“你呀你,齐姒姒,聪明了一世,最后却让自己给弄胡涂了,要我说呢,那能让你迷恋了十年的男人,毕竟只是你听来、看来的崇拜对象,是你自个儿硬给人冠上这顶高帽子,说不定,这家伙骨子里就是个喜欢流连于风月场所、好饮无度的坏男人罢了!”

  “顾秋棠!”姒姒吐出了鸡骨头,眸子及语气里尽是威胁,“不许说我喜欢的人的坏话。”

  “喜欢的人?!”秋棠摇摇头好笑的睇着她。“没人这样子喜欢人的,你连他长得是方是圆、什么样的脾气、说话的声音和人生的理念都不知晓,就这样傻傻地喜欢了人家十年,不觉得太过天真?我看你也甭去寻痴子了,你自个不就是个活生生的范例?”

  心知秋棠的话并不夸张,这话让姒姒眸底敛起了笑。六岁时,她拿到了个生辰贺礼,那礼来自于从中原来访的表姨,是一张出自于荆澔手笔的“千山缈云图”。

  打小,身边的人都知道她有画画的兴趣,夫子发的卷册、姒风宫里的大小墙壁、器皿食具,甚至,连她和几个姊妹们最爱玩的踘球上,都无法幸免地留下了她的神来之笔。

  可那时候,大家都还当她只是贪玩爱闹,喜欢破坏东西罢了,是那画启蒙了她,也改变了大家对她的看法。

  那张画,她藏在枕底,常会拿出来瞧,在那之前,她从不知道丹青是啥的。

  也是自那时起,她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了那书了狂草,名留在画上的男子——荆澔,她央求父王齐征四处帮她搜罗他的画作,甚至,父王为了她还曾专程派人到中原聘请他至齐坛任西席,可却叫他给推却了,那时候的荆澔,意气风发,是丹青界新崛起的一颗煚亮星子,再多的束修与人情也无法让他抛开一切去教个孩子。

  荆澔求不来,姒姒也拗气,齐征另外帮她寻来了些知名画师,全都叫她推却了,她是只认定了荆澔的画。

  他不来不打紧,她四处派人收购他的画,由他的作品里汲取他的画风、他的思维,直至四年前,很突然地,市面上再也找不到他的画,这个人像是突然在尘世间消失般,当时她还以为他是闭门专心创思,以期画出更好的作品。

  却没想到,当她终于如愿来到了他身边,他却成了个窝在妓院里画着不入流画作的画匠?!

  这些年里,她始终以他为标的努力,一直以为只要能追上他的脚步,她就能进入他的世界,从没想过,末了,竟是在这种地方寻着他。

  而这,究竟是他的错,还是如秋棠所言,是她的认识不清?

  “不吃了!”她藕臂一扫推开了碗盘。

  “干么?”秋棠一脸讶异,“菜不合胃口?这么糟蹋粮食。”

  “不是菜的问题,”姒姒做了个鬼脸,“是配饭的‘话’难听。”

  “忠言本来就逆耳,”她重新将银箸塞进她手里,“吃吧,换些你爱听的。”

  “譬如?”姒姒依旧懒洋洋。

  “譬如,前几天你让我去打听这男人的事情呀!”

  见她眼底重新燃起光彩,秋棠摇摇头,真败给了这孩子气十足的漂亮姊姊,之前她和奶奶只是帮阁里的姑娘拿衣裳回家里洗,鲜少与她们有直接接触,是以,她对荆澔此人亦是只闻其名罢了。

  “说呀、说呀!我在听!”姒姒啜起了热汤,也不在乎有多烫舌。

  “他喜欢糖醋鱼、胡椒虾、秋芒大闸蟹,”她扳着手指,“用山泉水煎煮的铁观音,武夷岭特产的蚕丝被,烟台的松烟墨,道口的宣纸,衢谷滩的大毫小篆。”

  姒姒听得正尽兴时,秋棠却止了嘴。

  “就这些?”

  见她一脸没被喂饱的样儿,秋棠瞪大眼,“这样还不够?”

  “当然不够了,我要的是实际点儿的东西。”

  “譬如长相?”

  见她点头,秋棠莫可奈何,却仍试着点醒她。“早说你这种痴迷没道没理,连人家样儿都没见过就迷成这个样,若真见着了怕不连魂都没了?不跟你说,是因为长相这玩意儿毕竟是个人的评判,每个人审美的角度都不同,别人说好,可未必你就会喜欢,最好还是自个儿看了再说。”

  姒姒还是不死心,“那到底别人是怎生看他的?”

  “怎生看?!”她想了想,“听说这胭羽阁里,曾有几个头牌窑姊儿为了引他注意大打出手。”

  “为他大打出手?”她听了觉得好玩,“怎么,这勾栏院里不单有男人为女人打架,也有女人为男人打的?”

  “你呀!天生好命,不知人间疾苦,”秋棠摇摇头,这几日她听多了阁里的是非,也粗略了解这儿的生存法则,“别以为只有外头的人求生存要用手段,这里的姑娘为求出头、为夺得喜欢的男子,可也一样要耗尽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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