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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野猫,他是识得的,它整日在胭羽阁的檐上跳窜着,却不知,透过了少女贪鲜的眸和未经修饰的笔法,会让这小小畜牲呈现出迥异的面貌,而这种敏锐的笔法思维,他似乎早在多年前便已丧失,现在的他,不论是长幅巨作或尺幅小品,不论是金蛇狂舞或是银凤展翅,都能游刃有余,然而却似乎失去了那种对画画及作品的热爱与感动。

  尤其嫣语死后,他的灵感与动力都失了源头,待在这处小小妓院,为的只是换取酒钱度日。

  少女的画作虽不够成熟,却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受,他思索了片刻才想通,所谓似曾相识是源自于他的旧作,这少女肯定看过他的画,甚至于,在运笔的技巧上她都是刻意想学他的。

  思索间,门扉再响,荆澔将眸转了向,走进来的是包翠娘。

  “唷,我说荆公子呀,您这只闲云野鹤可终于想到要回来了!”

  “怎么,”他换上了慵懒的笑容,“阁里有人想我?”

  “想唷,可想煞人了!”她晃呀荡地踱近了他,赛似软泥的小指头在他胸口戳了又戳,“也只有你这种没心没肝的人,才会不懂得想人唷!”

  “是呀!我是没心没肝也从不懂得想人,”荆澔无所谓的笑着,“不过,会让包嬷嬷这么想我,想来又是哪个姊儿在您耳边叨念了?”

  “果然!”她比高了大拇指,“人家说没心肝的男人通常比较聪明!”

  继之她叹了口长气。“还不就是牡丹那丫头嘛!她总闹着说上回您帮鹃红画的那幅画比她的好看,让鹃红挖着了曹将军那个大金矿,是以,整日念着要您再帮她画一幅喽,可您一出门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您逍遥自在,却累得嬷嬷我耳朵都长茧了。”

  “可接下来却该轮我的手长茧了。”他懒洋洋的道:“既然牡丹要再画,那么,施思、巧芸、玫彩……她们也都得要喽?”

  “聪明、聪明!荆公子真聪明!”包翠娘笑咧着嘴,“不只她们,隔壁逍遥坊的金嬷嬷也同我提了几回,她们那的姊儿们也都同她闹着要学咱们胭羽阁,想画幅画儿提高身价,打个宣传。”

  “想画画不难,”他淡淡然扫开了桌上那叠画稿踱向她,“您先帮我把四喜给找回来吧!”

  “四……”她僵了笑容,“四喜?为……为什么,您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不为什么,我同您说过,我不习惯让丫鬟伺候,尤其——”荆澔目中有着玄思,“还是带了个丫鬟的丫鬟!”

  “荆公子,您听我说,其实呢,这……”

  她还说着话却已被荆澔给“硬请”出了门。

  “成了,包嬷嬷,在下刚回来诸事繁多,您也去忙吧,记得,四喜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动笔!”

  砰地一声,包翠娘摸摸鼻子吃了满满一碗闭门羹。要命!她紧锁着眉头,一时之间让她上哪儿去找四喜?

  愁眉不展的包翠娘刚走,门板再度响起轻敲声。

  “是谁?”

  这一天,他醒在混乱里,又一次次被人打断思绪,偏偏见的都不是他想见的人,这会儿,又是哪个不识趣的家伙?

  “干么没事摆个臭脸?”

  进来的人是个男子,他打开了房门再回过身笑嘻嘻上了门闩,无视于荆澔冰漠的眸光,自顾自在他面前坐下,再自壶里斟满了杯子,可一饮之下却怪叫出声。

  “有没搞错?你的四喜没睡饱呀!每回上你这儿壶里都只有酒的,怎这回成了热茶?”

  “四喜回乡下耕田了。”荆澔拂了拂乱发,帮自己斟了杯热茶一口饮尽,这茶是方才那叫秋棠的丫头端来的,正好可以让他清醒点。

  “四喜回乡下耕田,你就改喝茶了呀?”他一脸不信。

  “喝酒误事,也许,是该少喝点了。”荆澔隔着杯缘觑见他因听了这话跳高了的身子。

  “乖乖!天下红雨啦?荆澔,这话我同你说了快三年,你哪次不当我是在放屁?”

  “石守义!”他慢条斯理放下杯踱回桌案前,纸一摊笔一扫,头也没抬沙沙画着,“怨不得人,你的话本来就放屁的成份居多。”

  “喂、喂、喂!你这是——”

  石守义话没完,脸上就扑飞来一张纸,他忙忙伸手抹下,忘了方才的话题,认认真真研究起荆澔扔来的画像。

  那男子,留着落腮胡,约莫六尺身长,体宽骨硬,浓浓两道八字眉配上凶神恶煞的面容,还有,他的右手竟有六根指头,那第六根变了形的突出物像根鸟爪子般生在小指上,带着一丝诡气。

  “这家伙,就是你这回帮我去勘查丞相府盗案现场,后臆测绰号‘鹰鸠’的男子形貌?”

  荆澔点点头睇着他。“当心点,你这开封府尹的头号捕快,这家伙挺有本事的,又专挑官府人士下手,显见对你们这些吃衙饭的极不爽快。”

  “怕啥?”石守义对着男子画像挤眉弄眼,“会动手抢人东西的,哪个不是心里不太爽快?其实呀——”他拉长语气睇着荆澔。“长得这样凶神恶煞的比较不用怕,至少还有得防,最怕的反而是那种外表看来斯文,却因心头老挂念着死去的人,而沉沦在酒乡里的醉鬼!”

  虽是环臂冷目回瞪好友,荆澔心底却起了寒。昨夜那少女,难不成真是他因思念嫣语产生错觉,在酒力淫威下被伤害的受害者?

  “别恼、别恼,开开玩笑罢了!”石守义弯身向好友打恭作揖,天知道,这家伙可得罪不得,今日他能得着开封府第一神捕的头衔,大半来自于这家伙的协助。

  荆澔擅画,自然也擅于观察事情的枝末细微,每一次都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细节,对于人体构造及筋骨关节反应又有近似于医者的了解,再配上丰富的联想力,这些年来,好几宗落到他手上的无头公案,都是靠荆澔轻描淡写画出了罪犯的容貌才破了案的。

  他和荆澔是多年好友,自然也知道他的嫣语。三年前,他眼睁睁看着好友因着心爱女子的死而颓唐丧志、远离丹青甚至消声匿迹,隐身在这有个胭羽名字的妓院里。

  这几年,荆澔不再创作正规的山水及宫廷画,受惠者有二,一是胭羽阁的包嬷嬷;另一,就是专捉坏人的他了。

  虽受了利,但他还是希望好友能有重新爬起的一天,这才会在听见他竟开口说要戒酒时忍不住想逗他,却没想到这脾气向来不错的家伙这次却少了幽默感,一张拉长的俊脸直比腊月雪还要冰寒。

  “这是你画的猫?”

  石守义踱至桌旁,怪笑的抓起那张画纸,“太可爱了吧?像奶娃儿涂鸦似的,一点儿都不像是出自咱们荆大师手里的画,喂,送我吧,我那侄儿今年五岁,最爱这些猫呀狗的。”

  “要猫自个儿去画,”荆澔自他手中抽回画纸扔入柜里,“这画不送。”

  “喂,荆大师!”他瞪大眼,“你几时变得这么小气的?你以前一堆画不全都由着我带回去当草纸?”

  “缺草纸是吧?”荆澔转手将方才自己画的那张鹰鸠像塞入他手中,“别客气,这张带进茅房里用吧!”

  “嗳!正经点,”石守义急慌慌地将被捏皱的纸用力抚平,“这张画是我吃饭用的家伙,别拿来玩。”

  “谁有空同你玩,你在我这儿盘桓得也够久了,可以回去办正事了吧?这桩事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别指望我会去帮你捉什么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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