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中文里的煮饭,不是她以为的那个煮饭?
绫衣有些被搞胡涂了,推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应该不是在跟自己玩绕口令。
翟煜光是看绫衣一脸的疑惑,就是不去听她的答案,也知道自己又该死的猜中了。
他妈的又是语言上的认知误差,能怪谁呢?他早该事先想到的。
有了前车之鉴却没能及早预防,翟煜自知难辞其咎。
顿时,翟煜像颗突然泄了气的气球,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对绫衣的没辙,还是对自己的气闷。
前后不到十秒的时间,翟煜像表演变脸似的,整个面部表情一转,看得绫衣只差没当场傻眼。
尽管乌云似乎散去,绫衣却依然没有解除警报,相反的,她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翟煜,担心他一个反复无常,冷不防扑过来痛扁自己一顿,虽说她依然没能弄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半晌,翟煜终于认命的接受事实,当视线重新迎向绫衣时,早先的脾气已获得收敛,“回房换套衣服,我们出去吃。”说完,他率先走出厨房。
没敢有丝毫的迟疑,绫衣几乎是一接获命令,下一秒便认真的开始执行。
待翟煜拿起搁在客厅的钥匙串,两人准备出门时,展浪禹适巧在这时到访。展浪禹甫进门,“怎么?全等在客厅不会是为了恭迎我大驾光临吧?”
“你这家伙下了班不回去,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翟煜说话的语气可一点也没有欢迎的意思。
“口气这么冲,该不会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吧?”
他暖昧的眼神在翟煜和绫衣之间来回梭巡,有着浓浓的窥探意味。
“既然知道还不滚!”翟煜也不怕他误会,直接就下起逐客令。
“想不到才不到半天的光景……”展浪禹边装模作样的摇摇头,边不时发出啧啧声响,“你老兄手脚也未免太快了些。”他跟着话锋一转,“只不过你就算再怎么猴急,好歹也得先留我这居中穿针引线的媒人下来吃顿饭,尝尝绫衣妹妹的法国手艺。”
心知展浪禹是打着吃饭之名行窥探之实,翟煜嘴巴上也不拆赛他,“既然你坚持要留下来吃‘饭’,待会离开时记得替我把门给销上。”
注意到翟煜手里头拿着串钥匙,“你们要出去?”展浪禹问。
见翟煜没有多说的意思,绫衣还代为回答,“翟大哥说要到外面用餐。”
“为什么?”如果展浪禹没有记错的话,好友不就是请绫衣回来料理三餐的吗?
“我不知道。”绫衣老实回答。
不知道……这算什么答案?
眼见翟煜一点也没有更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偏偏从绫衣身上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展浪禹索性自个到厨房去一探究竟。
当他到厨房看到餐桌上只摆着一锅完好如初的饭,再出来时,问的第一句话是,“菜呢?”
这下子绫衣就是再迟钝也多少猜到,翟煜嘴巴上说的煮饭,并不意味着就只是煮“饭”那么简单。
偏偏,以她眼下的能力,就只能做到他字面上的意思。若想再更进一步衍生,就只好谢谢再联络了。
绫衣在困扰之余不免暗自庆幸,至少翟煜没有一气之下把自己辞退,否则她可就更要露宿街头了,心里因而对他更加充满了感激。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刚是表示要留下来吃顿‘饭’。”翟煜佯装没听懂他的问话。
“我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谁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正要再往下说的展浪禹不经意别见绫衣困窘的神情,再瞧翟煜一脸的正经八百不像是在开玩笑,突然之间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难以置信的大笑开来。
如果绫衣是想昭告她外国华侨的身份,那么她是真的做到了,展浪禹心想。
“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餐桌上那锅饭就有劳你了。”翟煜说完率先便往外走,后头的绫衣则自然跟进。
被留下的展浪禹当然不可能真的乖乖到厨房去吃那锅白米饭,仅仅迟了三秒,人也跟了出去并顺手把门反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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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之中由于翟煜右手骨折,绫衣的驾驶技术又有待商榷,展浪禹理所当然的成为驾驶的不二人选。
在翟煜的示意下。展浪禹把车开到一家知名的法国料理餐厅。
尽管翟煜并未说明,基于两人多年的默契,展浪禹仍是轻而易举使猜出好友的用意,想必是为了对绫衣的身份再做一次确认。
至于早已全心全意拿翟煜当大思人看待的绫衣,则是压根不曾怀疑周翟煜的意图。
在不明就里的绫衣眼中,甚至误以为翟煜表面上虽然不假辞色,内心却有着鲜为人知的体贴,为了体恤她法国人的身份,以及对筷子的使用不熟悉,因而选择这家餐厅用餐。
当侍者领着三人在一张餐桌坐定,了解翟煜用意的展浪禹不忘在一旁鼓吹绫衣,要她代为点些法国当地好吃的料理。
没啥心机的绫衣自是欣然应允。
由于是家相当高级的法国餐厅,来这里用餐的客人都有着一定的文化水平,以至于菜单上每道餐点全是以英文和法文写成,全然不见只字词组的中文。
绫衣专注的浏览着菜单上头的各道餐点,全然没有察觉到同桌两个男人正密切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须臾,绫衣开始跟侍者点餐,她以着一口流利的法文说出每道菜的名字,单纯只是基于对自己国家语言的熟悉,没有丝毫卖弄的意味。
由于绝大多数前来用餐的客人都是以英文点菜,以至于有几回侍者甚至听不懂绫衣所点的餐点,这时她才改以英文重述一遍。
看在同桌的两个男人眼里,自然对她的身份再无疑虑。
随后在用餐时,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展浪禹针对绫衣提出发问,翟煜虽然没有探入隐私的癖好,但多少也都把绫衣的回答给听进耳里。
出乎翟煜意料之外的,短短一天半的相处里,他原本以为绫衣除了跟所有女人一样都是个麻烦以外,还是个一无是处的娇娇女。
却不,撇开她的驾驶技术、语言认知和家事白痴不谈,她的谈吐其实有着超龄的睿智,说出来的话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言之无物。甚者,在许多观点的阐述上,见解甚至比绝大多数成熟的女人都要来得精辟。
平心而论,在绫衣身上,翟煜甚至见不到女人特有的矫揉做作、任性骄蛮,以及过度依赖,虽说她的外表看来完全符合这些特质。
除了在较为敏感的背景问题上略做回避外,绫衣几乎是有问必答,而且言之甚详。
当展浪禹问到是什么动力驱使她一个妙龄女子只身来台时,绫衣的回答是,“我想,是我的任性吧,对一层不变的生命感到疲乏,尝试着想改变现状。”
尽管绫衣自承任性,翟煜他们却依然听出她语调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疲惫。
就一个年方十九岁的大女孩而言,那样真切的倦意,听起来实在不像绫衣嘴巴上说的,只是单纯的任性。
“我想翟大哥多少已经感觉到,我在生活琐事上并没有多大的长处。”绫衣并不讳言,“长久以来我一直被要求,将所有的心力全投注在特定的学习上,至于不相干的杂物琐事,则都被摒除在关注的范畴之外。”
过去的十几年来,姐姐的早夭让父母把所有的重心和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像是希望她能连同姐姐的份一起努力活下去似的,从早到晚不断的练习练习,让背负着双倍于别人的期许活着的绫衣几乎要沉重到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