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羞恼欲绝,血液涨上他的头脖和面部。
“你看不起我?你当然是啦!因为你变了,你亲眼看到真正富贵人家的风光,还有人家施舍给你的恩惠,你就要飞上枝头了,你就快变成闪耀的明星了,相比之下,我算什么?一根葱都比我值钱!”
“雅贵,你在胡说什么?”她满脸愤怒和崛强的看着他,可是仍然流露出带着哀恳的眼光。
“喔,银子,”他伸出手。“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害怕极了,内心被恐惧所控制,你不要去当模特儿,我会因此失去你,我有预感我会失去你。”
“我只是去工作啊,雅贵,我总不能一辈子倚靠着你。”
“为什么不能?我已经不可靠了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默默走了出去。
雅贵重又倒向床铺,内心极为气愤不平。这世界有所谓的平等吗?没有。人从一出生便有种种的不平等,长相的差异、身世的差异、个性的差异、……而这些势将主导往后数十年的命运。有人天生财神,像温歌舲;有人命里有贵人提拔,似江青戈;而也有霉运一来二十几年挥不去的,就是他钟雅贵。
醒桠变了,因为她从他身上再也看不到希望?
如果他想赢回她的心,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博得财富。
从第二天起,雅贵没有再回“江记”工作,一个月两万出头的薪金救不了急。他去找陈老大,那肥佬鄙夷的口吻很明显:“我们这里不需要大学生。记住你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你可以去偷、去抢,都得把钱给我凑出来。”
他请求延期,最后带着两圈黑眼圈给踢出来。
回去之后他也不掩饰,反想让醒桠看一看。醒桠不在,如今她整天忙着练台步、学仪态,忙得不亦乐乎。
歌舲更不可能去注意他了,圣诞节之将临使她思念双亲之情犹甚,心情郁郁,更不许人布置家里准备过节,她受不了过一样热闹的耶诞夜,却面临人事全非的残酷事实,没有爸爸妈妈和姑母的祝福,她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雅贵若敏感些就会去安慰她了,但为了醒桠的事,心底不免有点埋怨她,若不是她多事,醒桠也不至于变了。
但朱醒桠并不觉得自己变了,她只是觉醒了,洞悉明白自身亦有可用之处,或许那一天将成为可造之材,这使她神清气爽,愈活愈带劲。
她一样关怀着雅贵,当她发现雅贵将工作辞了,免不了又起争执。
“我会实践诺言,让你过着比歌舲更富裕的生活。”他仿佛宣誓一样地掷地有声,面孔也发热起来。“我不会再屈居人下,赚那点可怜的薪水。我在想办法了,你等着吧,我要你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
“我说过要离开你吗?为什么你不能用平常心看待我的努力?”醒桠疑问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无知的小孩?还是惶恐的少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当年的傻话早该忘记。什么‘我们不是平常人,荣华富贵算什么,天才神童算什么,只要我想要,还不是手到擒来。’我每回想就觉羞愧得要命。自从跟钟儒生打交道之后,受的教训还不够吗?雅大,去工作吧,别再作白日梦了。”
“不,我是认真的。我去找过陈老大,他不理我,可是他最信任的外甥,那个叫范诚的,答应指点我一条发财路,到那时,别说这幢旧房子,我还要添一座花园别墅,为你买下整套的卡带亚钻饰,……”
“雅大!你不能跟范诚那种人往来。”
“我只是想利用他而已。”
“噢,我的天!你又要重蹈覆辙了!”醒桠表情凝重,苦苦相劝:“钟雅贵,你根本没有利用人的本事,哪一次不是反被人所利用?你完全没有欺骗人的才能,哪一次不是反被人欺骗去?”
,“你又来瞧轻我!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温柔、你体贴、你善良。可是,现在的你已变得傲慢、自大、残酷,动不动便一兜冷水淋下来,要我难受。”
“我还是我啊!雅贵。只是换个方法关心你,只是不再陪你作发财梦,只是我先醒过来,只是我早你一步发觉自己也是一名小人物,以往我们所不屑为之的小人物,……”
“闭嘴!你在撒谎!”
醒桠深感痛苦的一摇头。“让我们面对现实好不好?”
“真相就是你已经不是我的银子!”
她恨不能摇醒他。“对,我不想再当银子,这个你为我取的小名,盈满你的贪婪与无能。真有本领的人不需要迷信相命家言。命中有时终须有,你既命不带财,就应该老老实实、脚踏实地的工作,一步登夭的事不可能发生在你我身上。”
然而雅贵此时满心所想的就是发财,只要有了钱,他相信醒桠绝不会弃他而去,跟以前一样当他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终身依靠,而他一生所寻求便是这份自信。
一旦财迷心窍起来,一旦信了金钱可以万能,就仿若吸食毒品成瘾,看什么都不真确了,造成严重的盲点。
他跟范诚见了面,才看穿这矮子有意自己搞一点小场面,需要钱打点,看上雅贵家中的肥羊温大小姐。
雅贵一口回绝,毕竟相处得不错,而且他反对犯法。
“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除了狠狠干他一票,你以为一千万会从天上掉下来。”范诚拍拍他,咧咧嘴,一口黄板牙晃至他眼前:“老小子,你也别装了,你一定比老子清楚那姐儿有多凯,光是二十几家店面就几亿了!”
“几亿?”他从未想过有那么多。
“那可都是黄金地段的店面哦,一间算一千万好了,你给数一数有多少钱?”范诚耍帅的点起烟。“你考虑考虑。我有个人,以前专做绑票生意,十几年前突然洗手不干,投靠我老舅当一名把场,干!我说他简直登不上抬面,就因为失一次手,给吓破鸟胆,要不然他可是一号人物。”
“什么?你……你打算绑票歌舲?”他舌头为之打结,惊视着他,这范诚是天生熊胆吗,说起犯法的事像喝一罐啤酒,平常之至。
“歌舲,嘿,听到你这样亲热的称呼她真爽,看来交情不错哦,本来我还想剥光她的衣服,拍一卷照片好教她事后不敢报警,看来是不需要了,凭你们的交情,跟她借一两千万花花,应该没问题。”
“不,不,不行,她是我妹妹,不能动她。”
“你妹妹?哈哈……你配吗?”范诚狂笑之后,险些吐一口口水在他脸上。“自己也不照照镜子,一脸的穷相,人家可是含着钻石出生的千金小姐,会是你的妹妹?你爱说笑不要紧,小心人家拿棍子扫你出去。”
“那最好。你也别泄气啦,没钱就动动脑筋,有尊财神在你家不正好吗?”
“她住在我家,……”
“不行,不行,不行。”
“你怕你做不来是不是?放心啦,不会要你亲自去绑架她,有专家去干,你只要提供协助就成了。”
“我不能做这种事啦!”
“妈的,老子在帮你,你还推三阻四。”范诚抓他衣襟,咬牙切齿。“当你还不出钱的时候,陈老大不但会要了你那间破房子,还有你好受的。那只死肥猪能撑得那么肥,全靠八字直言: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雅贵呆掉了。
范诚放开他,又拍拍他:“你好好想一想啦,过两天给我消息,再晚就来不及了,到时你自己想办法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