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朵静静听着,有点儿失措,有点儿感动,深深的注视着柳善耘清逸秀奇的侧脸,他脸上的真诚是坦荡荡的,于是,朵朵的小脸蛋儿逐渐漾起一片醉人的红霞,眼睛湿润而明亮的闪着光。
“我一点都不记得呢!为何你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我被你吓住了。”
“吓住?”
多可怕的两个字啊!
朵朵喃喃的重复一遍,困惑的微微闭上了眼睛,从睫毛底下望着善耘。
“我比起小时候难看了吗?”她突然觉得这答案很重要。
“不,更好看了。”他笑了,笑得邪门。“只是,我心目中的‘小淑女’雕像粉碎了,变成另一副样子,她尖牙利舌、娇蛮任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什么嘛!我一点都没变,还是个淑女。”
可是他哈哈大笑,似乎并不同意呢!
“人哪有不变的!”她狠狠瞪着他。笑、笑,笑死算了!
“改变也是一种成长,我倒满喜欢你现在充满活力的样子。”
于是,她转嗔为喜,以愉快的心情到达会场。
下车时,她一身有若飞雾般的轻盈,双眸如朝阳般晶闪着。噢!终于要到达舞会场地了,是不是像小说上描述的……
“你不要太失望才好。”
她不明白,事实上她根本没听进去。
进入会场后她才知道这是里民中心,常租给民众办喜宴之用,临时以彩带、汽球、灯饰布置,热闹有余而豪华不足,有音乐,有几位小歌星先暖场助兴,整个大会场人影幢幢,这里一堆人,那里一堆人,完全不是她想像中的样子。
“这不是家庭舞会,而是开放给公司员工娱乐的。”善耘向她解释。“你不能期待每个人均打扮得像王子、公主,更别期望每位均是俊男美女。”
的确,在场男士,正式点的穿西装打领带,蒲洒型的穿夹克、牛仔裤就来了;女性或穿洋装或穿套装,看得出来比上班时穿的鲜艳些,也有少数几位似乎向摄影公司租了礼服穿,聚成一摹活像道具。只有他们和几位看来是经理或总经理、夫人之流的人物,另成一韦特异人物。
“既是这种舞会,我们何必穿得如此隆重?格格不入似的。”
“我们?”他筑了笑。“我们是来让人看的,顺便开舞。”
“真扫兴!早知如此,我汗流浃背的学跳舞干嘛!”
“用得着的。舞蹈可使人动作优雅,也可当作运动,依我看,你也只适合这项运动了。”他一副瞧扁她的样子。
“练成阿诺史瓦辛格的体型何用?”她跺了一下脚。
他微笑的看着她,好像她是多么稀奇的宝物似的。
“好啦!今天就当作入社会的暖场,开心一点。明年你若能考上理想大学,我保证为你开一个盛大舞会,你要多豪华就有多豪华,把台港的有钱人全部邀来,保证衣香鬓影、珠光宝气,一个个赛过当红明星。”
朵朵听得心花怒放,这才像欧洲宫庭小说上描写的美丽的、如梦以幻的舞会,她那大而黑的眼睛灼热而闪亮,心里热烘烘的。但一瞥眼间,善耘那好看的脸上布满嘲弄的神气,两眼盯住她笑,一个思想迅速在她心中扩大而成形:他又在笑她了!他本身就是有钱人,压根不将有钱人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瞧她热中的、企盼的神态,自要取笑她的小家子气。
她猛然甩掉他的手,冷冷道:“不必了!等明年我妈妈就回国了。”她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自己与他之问的差距。
她急急向父亲走去,毕竟父亲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张君美充满赞赏与骄傲的将花朵朵介绍给他身边的人,自信的笑道:“我们家族的成员,个个是俊男美女,但在父亲的私心里,自然以我的女儿拔得头筹。”赞美或附和的声浪接二连三的响应。
朵朵从别人眼中知道,柳善耗以护花使者的姿态伫立于她身后,她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气息,呼吸到他身上清爽的古龙水味,但她就是不转头、不看他,视若无睹。
音乐响起。
“开舞了。”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拥住她肩膀向场中央走去。第一曲通常是华尔滋,接下去一曲比一曲轻快,最后则是热门的动舞,不过最后往往只剩下少数几位韩林高手大展舞技,其余艺不如人者只有一旁观赏的份。
“你跳得很好。”
“其实你是想说自己教得好吧!”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赞美罢了!”他沉默了一会,又忍不住发声,“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我不喜欢对着你头发上的缎带讲话。”
花朵朵哼一声,眼睛对着他的领结,仿佛那比他的脸好看似的。
“你在生谁的气呢?”
“没有。你忘了,我们在‘跳舞’,跳舞是不需要动到嘴的。”
“不动嘴总该动眼睛吧,请你看着我!我不希望别人看出我们在闹别扭,不对,是你闹别扭,而我无辜受冷落。”
听听他多委屈,活似她是迫害者。
她微嗔,抬起头来,望着他那对诚恳而带笑的眼眸,四目甫触,他洒脱的咧开嘴,露出闪闪的白牙,毫无芥蒂的笑容,使她有点赧然,觉得自己真小孩子气,动不动便使性子,苦不多心就什么事都没有。
“你的眼睛会说话,它告诉我,你在心里道歉了。”
“乱讲!”这朵漂亮的花微微脸红了。“我在想我自己的事。”
“什么事?”
“如果我妈妈明年回国,我就可以撤回自己的家了。”
“你的说法好奇怪,我们住的不也是你家吗?”
朵朵望着他,脑子里有点混乱。家?到底哪一边才是她真正的家?
不及细想,她的眼睛正对着会场门口,一对男女姗姗来迟。
“郭大哥!”她低呼。“郭大哥来了!他来找我,他还是忍不住要来看我。”一股欲爆炸似的喜悦涨满心胸,她想也不想就要过去,但围住她腰间的手却愈发紧了,仿佛在警告她别乱动,耳朵边同时听见他不高兴的怒哼。
“来了就跑不掉,跳完这曲再走。”
她瞪着他,他也瞪着她,两人僵硬的跳完一曲华尔滋。
他坚持搂着她的腰将她护送到郭凡德那一堆人去。郭凡德的手环在另一个女人腰上,他正好背对着他们,当他们走近时,听得那女人以幸福又愉悦的甜美嗓音向同事宣布道:
“我们已决心厮守一生,准备在年底先订婚,我跟凡德都很欢迎大家到‘天鹅蛋’PUB参加我们别开生面的订婚宴……”
“啊,啊!”朵朵喉头滚动,只发出一声低吟。
“不准哭!不能闹!”善耘搂住她腰间的手紧了一紧,轻声但坚定的道。
犹如雷声震耳,仿如这一喝,才使她明白苏绯衣到底在说什么,朵朵被吓住、吓呆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感到澈心澈骨的冰寒。她紧紧咬住了嘴唇,制止自己发出尖叫。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仿佛在一刹那间都转过来看她了。她不能哭,不能叫,只有拚命的摇着头,恐怖的望着郭凡德和那女人……
啊!他们转过头来了,好熟悉的脸,好熟悉的声音。
“柳先生、花小姐,好久不见了。凡德是你们认识的,欢迎你们也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就在‘天鹅蛋’PUB。”为什么在她心胆欲裂的当口,这女人如此开怀的笑着?“从现在起,我要学习当一位老板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