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那艘小舟没有?”
左占农极目远眺。“是*风雷山庄*,难道少夫人会在那条船上?有可能吗?”他们与风雷山庄素无瓜葛,不过大当家十分敬重风太君的为人,曾帮上一点小忙。
“时至今日,你还以为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说的也是。”
左佑农默默的行机退下,准备交涉的工作。
龙湖紧闭双唇,望着逐渐远去变小的舟船。
那厢——
秦药儿突然头晕目眩,险些昏了头栽进水里,所幸一旁的向花霞及时扶住她。
“老天,我会晕船!从小到大乘船的经验不下千次,我居然到今天才晕船。”江南多水道,小富之家即备有舟船方便来往,一般人也差不多都是坐船长大的,说会晕船可会笑死人,何况她随同父亲自幼居住太湖心的沧浪岛,水性之佳,连龙湖都自叹不如,怎可能晕船?
“难道我生病了?”
躺在蓬顶下,她悄悄为自已把脉。末了,忧悒之心转为狂喜,思绪电转:怪不得我食欲大增,怪不得我晕船想吐,怪不得……唇角眉梢处飘漾着神秘地笑意,使照应她的花霞愈看愈糊涂。
“药儿,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只要上岸就好了。”
现今她巴不得生出一只羽翼飞回“青龙社”,宣布这个消息,想想,到时她有多神气呀,所有的人都会将她视若珍宝的高高捧起,任她予取予求……
多么美妙的远景,一时倒忘了随之而来的臃肿与不便。
虽然是败兴而归,她却是四人之中气色最佳的。
“不愧是学医的,医自己倒挺快的。”雷洞春忍不住明褒暗讽的数落两句,行色太匆匆,根本没机会和段郎说上几句话嘛!
回庄后,得知风蝶影带了一位年轻大夫要医治二庄主,而且还掳回了替山庄经营乡下产业的“村老虎”叶无求,据说是风太君的侄孙叶武泉的同宗叔父。此时正在大厅内由老太君审讯呢!
雷洞春听后诧异不已,忙走向大厅,其馀三人也随之在后,段拂和向花霞急着想见小蝶,几日不见,她果然没教人失望闹点事出来,而秦药儿,则渴望见识那位不知是艺高还是胆大的大夫,连小师叔都不愿接的烫手山芋……
甫进厅门,一位白抱青年的突出形象首先跃人目中。
“老天!”秦药儿低呼,掩嘴。“是小师叔!”
她转身就欲脚底抹油,以免拆穿西洋境。
“站住。”一声低喝,她乖乖地、直挺挺地、硬生生地顿住了身形。
第五章
楚少玦盯着秦药儿,一双眸子看来比秋星还冷。
她想到自已比人家矮一辈,不得不低头,一声“小师叔”在舌头滚动,即将冒出口,却听他开口道:“这位夫人气色不对,请伸出你的手。”她愣愣伸出右臂,一条丝线横空飞来缠住她的碗脉,线的另一端拍在他拇、食两指间。
“悬丝诊脉”只是传闻,不想今朝能亲眼目睹,厅上众人,包括风太君在内都对他另眼相看,风蝶影更是满心骄傲的笑睇楚郎,描不完的情意在其中。
不片刻,听他道:“夫人有喜,请多保重。”
秦药儿一面应诺,私心很佩服他,同时忐忑不安的心立时安顿下来,思忖:他已忘了我的模样,没认出我来。如此一来,不需急着开溜了。当然,每个人均向她道喜,忙安置一张最舒适的椅子请她坐。
看情形,大家都不知道楚大夫即是白云公子,唯一知悉内幕的她自然不肯自暴其丑,教人取笑她是骗子,搞不好小师叔当场便会以门规处置,这不是自讨没趣吗?她当然不干。
风太君引导楚少玦前去为爱儿治病,叶家叔侄就交给雷峒山审问、裁决。平日她虽看重叶武泉,甚至曾考虑将洞春许配给他,一辈子留在庄内效命,但和最偏爱的次子比起来,那些全是小事。病在儿身,痛在娘心。
风蝶影跟着溜出大厅,一个黑影竟挡住了她的去路。
此人风华正茂,举止翩翩,乃当代人中麟夙,教人瞧着便芳心跃动、爱慕不已,心里甜丝丝地先醉了,但凡事都有例外,小蝶眼中,他不比一棵挡路树可爱多少。
“蝶儿,你出门不讲一声,形踪无定,可知别人多担心?”说的不正是他嘛!小蝶睥睨他,讨厌的家伙,不知她正在忙吗?“你这是在关心我的安危吗?”
“蝶儿,”心之所恋,情之所住,段拂表现出来的却是那么彬彬有礼,恐招来闲话损伤小蝶的名声,遂显得冷淡了些。“一个姑娘家四处乱跑,成何体统?”奇怪,明明是关心她,说出来却变成教钏。原来是她自作多情!小蝶更加坚定将他从她的生命中剔除的决心。
“段乌云,你给我闪一边去,好狗不挡路,我急着去探望我爹娘。”
“你用这种口气和未婚夫说话?”
“奇怪耶,往常你来都端着一张高贵和善的面孔,不轻易找我谈话;今天乌云变色啦,拖住我不放走。”
“如果我曾经给予你错误的印象,你要谅解。”段拂情怀激荡。“待岳父病势转好,我马上请家母为我们选一个黄道吉日拜堂成亲。”
小蝶情急说道。
“我不要。”话出日才知太过分,段拂脸色都变了,她连忙脑筋急转弯。“洞春姊和花霞均尚未出合,我岂能抢在她们前头?”
“原来如此。”段拂含笑道,告诉自已要多替她们留意一下对象。“蝶儿良心太好了,不过你放心,凡事总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是啊,是啊!”
小蝶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一下,便溜之大吉,偷偷打算着摆脱“笨驴”的妙计,才好安心投奔向意中人楚少玦。
愈思量愈头痛。“做爹娘的人其实不必太急着推销女儿嘛,搞什么*指腹为婚*的把戏,尤其像我这种疑似嫦娥下凡的美貌女儿,还怕你不出去吗?何需事先替我‘预约’一个丈夫,害我如今要忙得团团转!打死我,将来都不会对儿女干出这等无聊荒谬、罗嗦加三级的乌龙事。”
她思绪飞转,脚步片刻不停,很快来到父母住的晓园。
风晓寒养病的雅房十分清静,每个人来到此地自然而然将脚步放缓,以无声胜有声,戒慎恐惧生怕他的病加重一分,到时老太君横眉竖日、痛心疾首,就没人有好日子过。
小蝶在花厅与卧室之间的花格窗口探了探,不见母亲白香香,心想有男医在此,她回自已住的居处去了。母亲就是这样传统守旧,和大伯母一样,都是祖奶奶口中的贤德媳妇,男人和孩子的支柱。
可是奇怪,最不贤德的“疯小蝶”,反而得到最多的纵容,否则在同一个框框教育下的孙女,为何只有她有胆子四处游荡打抱不平,却没有受罚?这点恩宠,颇令雷洞春不平,明示暗示了几次,祖奶奶照旧放任不管。
天大地大,风太君最大,谁敢批评她的双重标准?
风蝶影快乐的来寻母亲。“娘,娘!”
美丽过人的母亲一直是小蝶的骄傲,她面容秀媚,神的清雅,细眉若柳盈盈,娇眸晶莹欲语,天生的美人胚子,高贵的出身教养她成为大家闺秀、贤妻良母,就像每一户庭院深深人家的屋管下、深闺内所能见到的贵妇典范。这样的妻子,对丈夫的爱是不假思索的,这样的母亲,对子女的爱是天经地义的。如果不是丈夫的病,她会更快乐、更满足。白香香从卧室笑吟吟地迎出,小蝶心中腾起对慈母深沉不移的相依之情。“娘!”在母亲身旁,她永远是个娇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