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湖等人全教这一幕给震住了。
厉鬼朝龙湖扫视一眼。“好汉子!”随即隐没于黑暗中。
龙湖忙奔近秦药儿躺的地方,她星眸半合,七魂走了三魂半,身心均遭受重大创伤。龙湖单脚跪地,将她扶抱在怀,一手轻拍她的脸唤道:
“药儿,醒一醒!你怎么样了?”
听到他的声音,她努力撑开一点眼皮,欲笑泪先流。“师兄,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绝不会丢下我不管,你从来都不会不理我,所以我最喜欢和你在一起…………师兄,我告诉你,这一次我没有做坏事,我把梦娘救出涤园,她生了怪病,我带她回去找爹……”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再说话。”龙湖打横将她抱起来。
“师兄,我的肩膀像火在烧,我好难过……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不会死,因为阎王爷不敢收。现在你闭上眼睛休息,不准再开口说话,否则等你病好我真会揍你一顿。”
秦药儿含笑合眼,仍不怕死的低声说:“老狗变不出新把戏,你威胁我的话,从小到大也只有这几句。”
龙湖当做没听见,交代属下将梦娘一并带回去。
红桥上,残星冷月照梅真,冷飕飕。
※※※
晨光催动,星子消殒。
秦药儿痛了半夜,咬着牙、含着泪,将脸朝向里侧,任龙湖诊治肩伤,不敢把头转过来看他。她的上身只剩一件肚兜儿蔽身,羞耻的感觉使她无所适从,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他的手像一道道烙印熨烫她的身、她的心……
龙湖亦紧张不已,以沉静的大夫表象暂且镇压住心涌的波涛。
女人的身体他不是没看过,但她们全是青楼女子,他一向标榜“风流而不下流”,面对良家女子绝不敢犯色戒。
“好了。”紧张得冒一身汗,他伸手揩了揩。“这几天尽量别动到肩膀,我会叫个丫头过来伺候你。”
她低着头,用没受伤的右手拉拢外衣。粉柔欲滴的唇已咬出一排齿印,他看得呆了,禁不住伸手抚了抚,好软、好细腻的触感,以前为何不曾注意女人的樱唇软不软?
“真狠,咬这么重,一定很痛吧?”
心跳跳漏了一拍,秦药儿好怕心真的会跳出来,本能的、发乎本性的张嘴咬住他的手指,转眼又吐了出来,有药味。
“呸!难吃死了。”
“没人拜托你吃。”还真痛哩!
这画面、这对话十分熟悉,而人对望眼,怔忡半晌,哗啦笑出来,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龙湖笑道:“虽然天快亮了,病人还是该上床睡一觉。”
“我不困。”
龙湖不由分说把她抱到床上去。“再不听话,我真的会揍你。”
“师兄有虐待狂吗?十年间最少说过一千次要揍我。”
“打不下手,嘴上过过瘾也好。”
秦药儿得意:“可见我不坏,你才打不下手。”
“你呀,静不住一会儿工夫就原形毕露,我可以再奉送你一个外号。”
“什么呀?”
“一炷香淑女。”过了一炷香,淑女又变回秦要命。
她咯咯发笑,后来真累了,嘴角噙着笑意入睡。
龙湖素来谨守礼教,在沧浪岛上不曾踏进师妹的香闺一步,即使当她仍是小孩子时亦如此,更别提见过她的睡脸。今番出游,似乎改变了许多事?
他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这个改变?
他见不得她被人伤害,又惟恐今生摆脱不了她。想他龙湖向来拿得起放得下,几时变得这么矛盾、婆妈?当他目睹刀疤欲扼死秦药儿,心口仿佛被砍了一刀般淌着血泪,天地间顿时化为一座静寂的坟场,眼中所见只有药儿的泪溅洒着珠玉般的光辉。
矛盾的心境该如何化解?
今夕,瞧见师妹冰清玉洁的身子,孤男寡女的,于道德上、礼教上,他都必须娶她为妻,没有借口可逃避。
一个男人有可能对他一手带大的女孩产生爱情吗?师父秦守虚嗜医如命,既收徒弟可以帮忙照顾女儿,乐得一头钻进医书中,难怪秦药儿只知黏缠师兄。十六岁的少年还不懂得如何管教小孩,而秦守虚愧疚之余只会把女儿宠坏,这才养得秦药儿一身邪胆。
她带给他太多的意外和混乱,他的生命因她而走了样。他扪心自问,以他的地位、教养和内涵,欲聘名门闺秀并不难,因何到今天仍单身?真如梅真所言,他在等她长大?还是他心里始终不放心她?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反正如今我是非娶她不可,再深究自己内心的声音又有何意义?”
龙湖离开房间,太阳已露出笑脸,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他伸个懒腰,想去补一觉,却仍不得闲。
喝了杯热茶,缓口气,他才命人将那位叫梦娘的女子带出来,他一直没空闲注意她,药儿说她病了,倒要看看是什么病?
梦娘的病加重了。她不言不语、眼睛无神,宛如一尊木偶任人移动。尽管如此,她依然美得迷离似梦,宛似随时会幻化成烟。
“紫光?!”龙湖被唤醒记忆,走到梦娘身前。是伊非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她变成这副模样?
“少主!”一下属禀告:“梅大老爷和梅公子在外厅求见。”
龙湖颔首,带着梦娘去见客。
梅皖山瞧见心上人,不自禁的发出一声轻喊:“梦娘!”她没有反应,他再唤一声:“梦娘!”她不似过去那样主动走向他。他的眼神显得忧伤,声音变得低沉而喑哑:“梦娘,是我,皖山,你忘了吗?发生了什么事,你又变回原来那个样子?哦,不,这不重要,梦娘,我只求你别离开我身边,我一定要再一次唤回你,我们重新开始……”
“大伯!”梅真震惊到了极点。
梅皖山根本不理他,只不住的和梦娘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梦娘眼睛的焦距忽然对准他,如梦似幻的笑着:“你来了,来和我说话。”
“梦娘,你记着我了?”
“我出来找你,终于找到了。”
梅皖山低低的、柔柔的说:“是的,我来了。”
梦娘安安静静的走向他,梅皖山如获珍宝的扶着她走出厅外,走出大门。被鬼迷了心窍似的,龙湖和梅真也送到大门口,表情都怪怪的。
“可怜!她命已不久。”
像是一个惊雷轰醒了他,梅真跳起来,叫道:
“大伯,您怎能把那种女人带回去?”
“别嚷了。”龙湖正色道:“天王老子来也阻挡不住大老爷对她的迷恋。”
“可是……”梅真惊惶而无助。“这会有什么好结局呢?如今家里已是一团乱,待家父回来晓得这件事……我真不知该帮谁好?”
“帮帮你自己。”龙湖半点也不同情他。“不听我之言,吃亏在眼前。可不是教我一语料中,药儿果真扰得梅园一团乱,对不?”
“不对。这些隐忧早已存在,只是天假药儿之手揭发出来。”
“包括你已有两名未婚妻的事?”龙湖抬高了眉毛,很不悦。
“我……一直排斥娶她们,十年前初见药儿便已迷上她……”
龙湖打断了他。“你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药儿不适合梅园古老沉重的家风,梅家四老也不会中意她当儿媳妇。而且,如果一开始我知晓你家中已有两房未婚妻,你根本没机会接近药儿,因为家师绝不肯委屈女儿与人共事一夫。”
梅真垂下头。“我懂,我的爱比不上你。”
他走了,回去梅园,回到与他气质契合、有相同生活故事的家人身边,解决秦药儿拉启幕后的真相,面对他肩负的责任,包括蓉儿和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