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儿说我是跟着外婆长大的,一定是外婆传授我手艺。”
“这才像个姑娘家,大小姐日后一定能嫁个好丈夫,至于二小姐啊……”沈婆摇了摇头,不好明说她八成嫁不出去。
“药儿有药儿的长处,能配得上她的必然是个了不起的男子。”
“谁敢娶这种老婆,不了不起成吗?”沈婆嘀咕道。
媚雪笑了笑,不加理会。
晚膳开出来,香传数里,人人食指大动,不吝惜的一再夸赞。
秦守虚不知道家中有这种烹调高手。“我简直有眼无珠,不知沈婆有这样的好本事,怎么过去你没表现出来?”
沈婆烫了一壶济送来,闻言笑道:“老爷,我若有这样的好手艺早自己开饭铺子啦,这些全是大小姐一人做的。”
在众人讶然的注目下,媚雪闲适的说:“我刚好经过厨房,看沈婆婆一人忙得焦头烂额,顺手帮忙一下,没想到我真的会做菜,我想一定是外婆曾教过我。”
“外婆?”秦守虚微怔,猛然醒悟就是他的岳母嘛!“对、对、对!你娘生前也是‘德、言、容、工’妇德俱备,是位大家闺秀,可惜过世得早,没能教教你妹子。”
“爹,干嘛扯上我!”药儿差点被鱼肉梗死。
杜放鹤好久没吃到这么精致的菜肴了,这绝非一般老百姓日常惯吃的粗肴淡饭,只有大户人家的厨房才做得出如此的佳肴,秦媚雪的出身果真不凡。
他不习惯夸奖人,仅冷淡的说:“这些要让下人去做就行,何必亲自下厨?你将是我的妻子,要开始学着留心自己的言行举止,别坏了我侯爵府的体面。”明明是舍不得她劳累自己,话一出口却变成教训,杜放鹤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可是一想到朱旅星讥笑他的那些话,又庆幸自己不受美色所迷。
媚雪心里想:“莫怪药儿说我向来讨厌男人,原来男人真是这么惹人厌。”她冷冷淡淡的瞄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说:“女儿做饭孝养尊亲,可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这位陪客少来喧宾夺主,惹我爹吃得不尽兴。”
杜放鹤眼中冒火,朱旅星险些失笑,暗忖:“乖乖,还是十郎自己一头热哩!这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她要嫁的人是什么来头?”
秦守虚感动得要命,原来有女儿孝顺的感觉是这么好。
秦药儿闷声吃个饱,满脑子想的全是师兄,想他被她整得唉声叹气、欲哭无泪,只差没有跪地求饶的模样,好出她一口怨气!
※※※
两天后,准备离岛的前一晚,媚雪捧了一套衣物走进药儿的房间。
“是你啊!”药儿仍不习惯叫她一声姊姊。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计划,她私底下埋怨老爹不止三十次,平白无故的由老大降为老二,更呕人的是把一流的老公人选白白拱手让人,天底下有比这更吃亏的事吗?
说出去,她“秦要命”的威名何存啊!只好哑子吃黄连,将错就错了。
“药儿,我为你缝了一套新衫裙,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你亲手缝的?”这倒出乎她意料之外。
“是啊!快试试看。若不合身,我连夜帮你改好。”
柔软的料子,淡绿的绣罗裙,秦药儿将它们抱在怀里,有点激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自幼丧母,跟着爹和师兄长大,佣仆尊她是小姐,她从来不曾感受到女性的温柔,不曾享受这样的疼爱。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妹子,以前我们没机会亲近,如今团聚了,我不照顾爹爹和你,还能对谁好去?”媚雪拿过衫裙,笑道:“快试试吧,我来帮你。”
秦药儿开心的试穿新衣,竟是十分合身,笑咪咪的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又一圈,自觉美得像仙女。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犹虚荣的一再追问。
“美得像一幅画。”
药儿抛开心结,情不自禁的上前拥住媚雪。
“姊姊!我多高兴有一位疼我的好姊姊啊!”
媚雪很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但有人这么需要她,感激她的付出,不由得使她热泪盈眶,对药儿更加的怜爱了。
第四章
“苍天啊──”一声充满悲愤、不平的告天之声,震动了青龙社总坛的黑瓦屋顶。“你……你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是不是?苍天啊──”龙湖的右臂虎虎生风的指着头顶上的朗朗青天,要老天爷还他一个公道。
“我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不欺压善良百姓,放眼江南像我这样有权有势的大角色,有哪一个肯跟我一样安分的过自己的生活,不找机会作威作福、恃强凌弱的?只有我!可是,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有一个要命的师妹,我认了;她从不肯放我过一个月安宁的日子,我也认了;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就是早日为她觅得美满的归宿,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心愿,你也要跟我唱反调?我费尽心机才挑出的丈夫人选,竟一个接一个别有所钟。第一、二号人选倒也罢了,这第三号人选可是花费我许多心血设计、安排,绝对万无一失,就等我临门一脚将他俩踢进洞房,谁知道……”龙湖真是欲哭无泪,人算不如天算啊!“这老天,欺我太甚了。”
管他多么气恼攻心、指天骂地的,秦药儿照旧没事人似的,端起他来不及喝、相信现在他已食不下咽──的上好龙井茶,先闻了闻,再慢慢啜饮,赞道:“好茶!色翠、香醇、味甘、形美,四绝兼备,不愧是西湖龙井村的龙井茶,身价不高的人还真喝不起呢!”
她眼珠子一转,笑道:“想想嫁给师兄也是挺不错的主意哩!身分高,地位尊崇,平常不但可以吃香喝辣、绫罗贴身,走出去也没人敢小看我,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没人敢欺负我,说有多神气就有多神气。决定了,我喜欢这样的人生。”
“我不喜欢!”龙湖气急败坏的截断她的白日梦。
他身怀奇技、风采怡人、气质不凡、正气凛然……所有适合加在“正人君子”身上的形容词,他脸不红气不喘的全接受了,像他这般杰出优秀、前程似锦的好青年,可是万里挑一,怎么可以从此毁在秦药儿手中?
他抵死不从!
“我绝对、不会、娶你。”他加重语气道。
“那可由不得你。”这个笨师兄害她接连三次“钓夫”失败,秦药儿除非改了性子,否则绝不让他逍遥事外。当然,山可移,性不改。“龙伯伯向来疼我,爹爹嘛,又是唯女儿之命是从,两位老人家早有默契,就等我点头了。”
这正是让龙湖抓狂的重点要害,高堂在上,他没有婚姻自主权。
“我说师妹,你真正的目的何在,就爽快说出来吧!”他太了解她了,每回她语出威胁,就包准有事。
“你变聪明了,师兄。”
“我原本就聪明绝顶,只因近墨者黑,被你搞胡涂了。”
“逞口舌之利,对你没有好处,把本姑娘惹毛了,一狠心嫁给你,天天设计整治你,要你叫苦连天、跪地求绕!”
“你武功不如我,小心我一天打你三顿,看谁向谁求饶去。”他家传的武艺比秦守虚尚且高明三分,贪玩成性的药儿更别提了。
“你不会,你说过你不打女人,否则可当不成风流公子罗!”
“总有你说的。”龙湖已学乖,知道少跟她斗嘴。“你心里又在行什么鬼主意?再不说的话,恕我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