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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姐年纪大些,不作兴亮起嗓门,虽然今天这等阵仗也是第一次见识,倒也没昏了头,维持娴静优雅的态度从柜台下取出一张卡片和一个蓝色绒盒,走出柜台想交到星月手上,这才发现星月两手捧满花,没空,便笑着交给许祥烟。

  真个是平湖再起波澜,许祥烟脸色之坏自不待言,连星月也是讪讪的。

  “不会又是他吧?”

  “你猜得真准,就是他。”许祥烟捏紧卡片,没好气道:“他邀请你参加宴会,作他的舞伴,还送你一串珍珠项链以添姿色……那束花你究竟要捧多久?我是很少买花送你,但也从没冷淡过你。”

  星月被他这么一说,多心虚似的,把花搁于圆桌上。任何女人看到这么一大束花都难免眼睛一亮,何况她一向喜爱捻花弄草。

  “你何必发火,又不是我去巴结他。”

  她接过卡片细看,一手刚毅突出的钢笔字,口气十分狂妄,活像她已答应似的,简单的说明宴会时间,他会派车来接等等。

  “我不会去,等他派人来那天,叫司机把项链送回去。”

  不管星月怎么说,许祥烟的心里十分不爽,看来元正则是势在必得,又是花,又是昂贵的天然珍珠项链,他那种人有可能买日本养珠充数吗?多诱惑人哪!女人尤其珍爱首饰,而他一年的薪水还不够买一串天然珍珠项链,够损人吧!

  “祥烟,不要理他。”

  “能吗,你敢说收到这束花、这串珍珠,你连一点点心动的感觉也没有?”

  王小姐和晴文全盯着他们,贺星月脸色发红。

  干嘛呀?在下属面前开堂审问她。

  “今天谢谢你们,你们可以先下班了。”

  她的回避只有令他苦恼。

  “你不必怕人知道,避人耳目。该走的人是我。”

  许祥烟重重的搁下蓝绒盒,走出茶店敞亮的大门。

  星月的情绪很糟,表面上看似平静的和王会计对账,内心实则十分愤怒,她气祥烟那种怀疑的口吻,以及不成熟的态度,简直是在替她定罪。有人追求他的未婚妻,他不该气愤添膺的代她出头,警告元正则离她远一点吗?为何抛下她孤军奋战?

  这种心境,比元正则的金钱攻势更令她难以招架。

  戏散人静后,她拎着卡片、鲜花和绒盒到顶楼租赁的小套房歇息。十二坪大的空间就是她全部的堡垒。这栋七层楼的公寓式住宅全属于朱佩丝的母亲所有,据说日后要留给她当嫁妆,一楼是黄金店面,二、三楼租给律师、代书或会计师做事务所,四、五楼租给一般人家,六、七楼是小套房,租给学生或单身者。

  羡慕吗?说不羡慕是骗人的。

  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天母,这是一笔不得了的财富,保障后半生无需为三餐奔波。

  有人卖命工作只为糊口,有人把工作当无聊时的消遣。能不信命吗?

  星月感到身心疲惫,嘲弄的对镜笑了笑,在浴缸中放了半缸热水,卸去衣物,用大发夹将长发固定在脑后,站在壁柜欠挑来拣去,还选不定该用芳香的玫瑰沐浴油,还是橄榄熏衣甘油皂,或是花雾香氛球、牛奶沐浴粉……这一柜子各式各样的清洁用品,使她宠爱自己的方法之一,平日消费均精打细算的她,唯独钟爱沐浴用品,闲来没事就爱往L’Occitane,这类专门店里逛,搜宝似的从不空手而回。

  累一天,花较长的时间洗去一身倦意,宠爱自己一下,不过分吧!

  今天心情郁闷,她拿起一块外形最不起眼的森林木卵石皂,想了一想又放回去,眼睛瞄向未开封的四色花果皂,想到什么似的走回起居间,形容高雅的紫罗兰孤独的躺在地毯上,她抱起它走回浴室,一瓣一瓣的花瓣有了最好的归宿。

  “哗,我梦想已久的花瓣浴终于实现了。”坐在浴缸里,双手掬满一捧水,花瓣在手心浮荡,真是动人心弦。“虽然不是玫瑰浴,但兰花浴也不错嘛!嗯,女人的美梦也不过如此,一生能有一回这般享受已够大快平生。”

  鲜花易凋,人说赏花要及时,又说物尽其用,满足自己一下又何妨。

  贺星月爱泡澡,许多难题都是在澡缸里想出解决的办法。

  “质本洁来还洁去,质本洁来还洁去……哎,太难了。”

  “我不是圣人啊!祥烟,我需要你站在我身旁帮助我抵挡元正则一波波的攻势,我需要你给予我爱的信心和勇气,为什么你不明白?”

  他不是不明白,太顺利的成长过程,使他还不能体会人性的脆弱。 不管是男人,女人,都禁不起太多的诱惑。

  若是针对弱点而来的诱惑,就更加地不可抗拒。

  看小窗口外的夜色如墨,把人世间的繁华与落寞公平的全笼罩在夜幕里,一天,过去了。她很庆幸元正则尚未抓住她的弱点,甚且,供应不起这般的诱惑:一个家,和一份天长地久的爱。

  她该安心了,并且,气定神闲的面对许祥烟,教他别那么孩子气了。

  ☆ ☆ ☆

  晨曦慢慢爬近床头,天还没透亮,初秋的长风微带凉意。

  元正则从浴洗间出来,混乱的发丝散在额前,减去几分摄人的钢硬。他叫醒躺在他床上的一代美人李梦梦,这简直是一件残忍的事,她睡不到四点钟呢,而且他不知道“美容觉”对女人之重要性吗?

  他可不懂怜香惜玉那一套,他不要她躺在床上碍他的眼,她就得走,立刻、马上。

  李梦梦张着迷蒙的眼眸,楚楚动人的娇媚,便是铁石心肠的男人也要软化。

  “我可以梳洗一下再回去吗?”她永远懂得顺从男人。

  这是合理的要求,对吧?!

  元正则没有意见。但他显然忽略了女人对“梳洗”所下的定义,它可以是简单的刷牙、洗脸,也可以包含卸装、按摩、沐浴、洗头、整发、化妆、穿衣、戴首饰,必要时再重涂指甲油,来上一个全套,时间可以从快速的三十分钟到一个上午不等。

  当李梦梦走出那间设备豪华,道具一应俱全,并分为干湿两间的浴室,又是“娥眉俱乐部”的首席美女了。

  元正则已吃完一顿丰盛的早餐,接了十一通电话,打出三通,其中一通打给他的发妻吴贞良,在她喃喃抱怨被吵醒的叨念中,他问她要不要当他的舞伴,她当然说不要,他嘴角噙笑,声音是冷淡的:“好吧,我另外找女人。”随即挂了电话。早知她不要的,而且也早已决定舞伴是谁,问一声倒不是尊重老婆,而是叫吴家的人看了也不敢啰嗦。至于老婆畏他如虎,亲近都不愿亲近一下,他没时间去感伤。

  因为,他不爱她。

  当然,她也不爱他。

  “政策婚姻”只要别一味苛求爱呀爱的,日子其实也容易过。

  李梦梦没有看到自己的早餐,甚至,元正则看到她还挑起眉,有点愕然:“怎么你还没走?”

  美人犯窘。“我刚梳洗好。”

  元正则有礼的不去瞄墙角的座钟,她最少在浴室里待了三小时以上。他按铃通知饭店柜台再送一份早餐上来。

  他很少回元家大宅住,想一个人清静时就夜宿公寓,又长期空下自家饭店的高级套房,常把幕僚或女人往这儿带,起居方便又具备隐密性。

  事实上,他很满意目前的生活型态,一切全由他掌控。

  李梦梦一面享用饭店精致的早餐——光是面包、蛋糕就六种之多,一篮新鲜的水果,一壶香浓的咖啡和两杯现榨的橙汁、果菜汁提供多样选择,最特别的,要算大厨特地为女性设计的“玫瑰花果冻”,透明的果冻当中盛开着一朵红艳欲滴的玫瑰花,真有说不出的浪漫美妙,道不尽的赏心悦目,而且,据服务生解释,花是采自饭店自行培育的温室,完全没有农药残留,可以安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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