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都没有。”芷乔痛苦地说:“太可怕了,像一场恶梦,或许不是叶乔 。”
事实上,她开始害怕当叶乔,依然无亲无故,一个纠缠不清的往事,像落人螂蛛网 的一团毛线,沾了一身不干不净又没有益处的烦恼。
最重要的,她仍然没有恢复记忆。
“对了!我住的地方有些你的照片,也许可以帮忙你。”杰恩说:“我们还会经过 中文学校、你念过的高中、你母亲的画廊,一个个对照,你一定能记起来的。”
“芷乔,你承受得住吗?”芷丽担心地问。
“四年了,好不容易有条线索,我总要证实我是某人,或不是某人吧!?”芷乔镇 定地说。
他们三个人离开沙滩,觉得事情不比方才明朗。芷乔说过的蜥蜴自断尾巴;尚恩说 的,无知才是快乐,才能远离灾祸。她真的不该回首过去吗?
唉!尚恩!他仍是芷乔最无法解开的谜。她有种感觉,他和她之间有极复杂的纠葛 ,只怕这才是最难承受的。
中文学校只是小小的教堂,画廊只是个小门面的铺子,高中则是陈旧的红砖建筑, 勾不起芷乔任何特殊的感应。
几乎鸡以相信她曾在这些老街上走过五年的岁月。
杰恩的公寓在大学附近,是一栋老旧的建筑,墙上爬着开紫花的植物。
她们由阴暗的楼梯爬上三搂。
一开门,几件女人的内衣就晒在客厅,杰恩很尴尬地把它们扯下来。
室内还算整齐,壁炉有几张照片,大都是杰恩和另一个女孩子的合影。芷乔认出, 那就是方才在石阶上不太开心的贝齐。
杰恩请她们坐,使到里面拿出一本相簿,表皮有些脱落。他随意一翻,马上说:“ 你看,中文学校的结业典礼。”
裹头的叶乔绽开柔美的笑容,头发直得乌亮,脸上带着少女的稚嫩与风采,那眉眼 与现在的芷乔并无两样。
“是不是一模一样?”杰恩又翻一页说:“这是我们去采桃子,到我们象的果园, 尚恩还气坏了,说我带头捣蛋。”
芷乔的眼睛掠过照片中的男男女女,包括抿据着唇好像在发愁的叶乔,直跳到后面 最左边的尚恩。
他那时看起来年轻多了,衣服也有些怪。尽管如此,仍是他原有的自信与气度,总 教人一眼就注意他。
他说,曾往金门大桥下彻夜等叶乔;他说,她是他最珍惜的笑脸:他说,他忍不住 接近她的欲望,所以为她雕像……芷乔伸出手指着尚恩,语气颤抖地说:“他……他喜 欢叶乔吗?”
“喜欢?才怪:”杰恩不解地看她一眼说:“尚恩跟我妈是一鼻孔出气,他自幼就 是我们传家的乖宝宝兼模范生。他讨厌你母亲,认为她是水性杨花、不择手段的女人, 所以连带对你也没什么好评语。他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怎么会喜欢你呢?”
“是吗?“芷乔小声说,怎么和尚恩所讲的完全相反呢?
“是呀!他甚至不准我和你来往。每次看我和你在一起,就气得一脸乌云。他说你 们叶家的女人都是害人精,说你家教不好,不值得人尊敬,要我远离你。”杰恩一口气 说:“但我从来不理他那一套!”
芷乔说不出话来,心像破人刺戳一下,滴着鲜血。
“听起来你哥哥不是个好人,偏执、无礼、专制、自以为是。芷乔是我见过最善良 纯真的女孩,他竟可以加上一大堆可怕的批评。”芷丽不服气地说。
“是呀!偏偏你又不是会吵架会反驳的人,每次都被他气哭。”杰恩说。
“叶乔非常怕他吗?”芷乔忍不住问。
“怕呀!一听说他要出现,就紧张得肚子痛。他站东北角,你就站西南角:他站西 北角,你就往东南角移;他若到中央,你就在门口准备夺门而出。”杰恩说。
“太夸张了吧?”芷丽有点不相倌。
“真的,叶乔是怕到连背后一句骂他的话都不敢说。”杰恩强调。
“既然如此,叶乔怎么会当尚恩雕刻的模特儿呢?”芷乔问。
“谁说的?没追回事,你一定搞错了,你根本不敢和尚恩单独相处一分钟以上的: ”杰恩说。
这时,门外传来剧烈的敲门声,像要把房子拆了似的。
杰恩脸色一变,不情愿地去开门,撞进来的竟是……尚恩。
芷乔整个人呆住,久违的尚恩,众裹寻他的尚恩,一下跳人眼帘中,她还措手不及 呢!
他的头发已剪短,样子显得更帅气矫健,更像电影中的“基努利瓦伊”。只是他脸上 的怒气,浅褐眼眸中的风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芷乔终于相倍叶乔是怕他的,因为此时此刻,她自己就有逃跑的冲动。
“你……你不是Shen傅吗?”迎上去的居然是芷丽,“我曾经在史丹福大学听你演 讲“原住民的文化与信仰”,大家都说你太棒了。”
“对不起,小姐,我们今天不讨论这个。”他很直接而有礼地避开芷丽,再站到芷 乔前面,眼睛盯着她,话却是对杰恩说:“你要贝齐到处宣扬“叶乔复活”,这到底是 什么意思?”
“事实摆在眼前,瞧,你自己看嘛!”杰恩说。
芷乔成了三对眼睛的焦点,其中她最不能忍受的是尚恩的。他仿佛在责怪她,又像 她闯人一个私人禁地,做了一件愚蠢的销事……反正她是不该出现在他面前,不管她是 叶乔或芷乔。
几乎是一种本能,她往后移动,喃喃说:“我……我不是叶乔,我不是……”
就在她快要撞倒椅子的时候,尚恩及时伸手,但抢着扶住她的是芷丽。
“你又要吓她了,看她脸色苍白成这样!”杰恩生气地说:“你根本不该出现在她 的周围三尺之地!”
尚恩似破人打了一拳般,身上锐气尽去。他隐忍着,任青筋在额际爆着,表面很平 静地说:“她不是叶乔,她自己都说了,你怎么还在这裹胡说八道呢?”
“怎么不是?一模一样,如假包换。”杰恩转身对芷乔说:“不要怕尚恩,他吃不 了人的,我会保护你!”
“傅先生,你凭什么说芷乔不是叶乔呢?”芷丽也忙来帮腔说。
“如果她是叶乔,我请问她母亲叫什么名字?她高中最好的朋友是谁?她最喜欢的 艺术课程是什么?她的生日是哪一天?她会不会吹长笛?…….”尚恩一项一项问。
太残忍了,他明知道她丧失记忆……“芷乔怎么会记得?她四年前车祸得了失忆症 ,现在就是要找回自己的身世。”
芷丽火大了,对偶像大声说话,“如果她晓得一切答案,又何必千里迢追到这裹呢 ?”
“失忆症,是一种最容易混淆视听的病症,连法院都不予以采信。”尚恩冷酷地说 :“我告诉你们,天底下有很多相似的人,也有很相似的境遇,但一加一并不等于二。 四年前叶乔就死了,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叶乔了。你们别再徒劳无功,快回台湾去 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自台湾呢?”芷丽很敏感地挑出他的语病,“我并没有告诉你 !”
尚恩挽不回答她,仿佛不屑解释。他只对着芷乔,语调温柔许多,说:“你忘了要 远离灾祸吗?这裹太危险了,尤其是对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