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乔,你还好吗?”尚恩喊着,人已准备爬下坡。
隔着枝枝叶叶,她看见尚恩正跨出断崖,试着立足。但泥块太松,他每一试探,沙 石滚滚,根本撑不住他的重量。
“尚恩,你不要下来。”她努力发出声音。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他不理会她的话,继续下滑,泥沙更削薄了。
“没有。”她动动手脚说。
随即大树又下落一点,芷乔的魂差点飞了。天呀!这还不是安全之地,树含在任何 一秒钟,带着她摔到谷地。
“芷乔,你镇静些,我马上来。”尚恩又下滑一些。
他的一举一动牵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知道他想爬到卡住树根的大石块上,但那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无处可攀,每一步都在赌运气,随时都有失足落崖之虞,而且大 石块也不是可靠的。
“尚恩,你回去吧!不要弄得我们两个都没命!”她说,一颗心跳得飞快。
“不!我不能让你这样掉下去。我若救不了你,活着也没意思了!”他几乎用飞的 跃到一棵矮丛旁。
泥土不断流失。
“别傻了,这种情况任谁也没有办法,何必自白牺牲呢?”地恳求地说:“尚恩, 你那么优秀、那么聪明,傅家需要你,德渥族需要你,还有你的医术可以救活许多人。 而我一点都不重要,我生或死,对世界没有任何影响。可是你不同,看在那么多需要你 的人份上,你回去吧!”
“你错了,大错特错。”他攀住一个石块说:“在我心里,你比谁都重要。别人需 要我,但我只需要你。你生我就生,你死我就死,我不愿再到金门大桥哀悼一生,我不 允许命运之神再夺去你,我无法忍受苍天再活活割宰我的心!”
他的话句句令她惊愕,也充满感动,能听到他这番言语,也不枉此生了。泪眼中, 他已来到她身边的大石块。
“芷乔,快过来。”尚恩伸出手说。
看他一身的黄土,脸脏得不成样,浅褐的眸子紧盯着她。
“不!”她摇头说:“那石头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我一过去,它就会垮。”
“我们必须赌一睹,不是吗?”他故作冷静说。
“我不能拿你的命来赌,你比我值得活下去……”她擦去流下的泪水。
“芷乔,我不知道你这些荒谬的想法是哪里来的,但你再说,我会很生气。”他的 眼神阴暗下来。
“我真的不行……”她感觉树干又往下沉。
“那我就过去你那裹。”他一只脚要跳过来。
“不!我这里更撑不住!”她极力阻止。
“那你就过来。”它的手伸得百百的。
芷乔迫不得已,只好把身体前倾,手指才碰到他的,就感到那温热又牢而有力的紧 握。
他用尽全力把她拉到石块上,才拥她人怀,一阵飞沙走石落得他们满头满脸,手脚 都被砸得辣辣地疼。好不容易崩裂停止,他们发现芷乔方才栖身的树干已无踪影,那种 生死交界的千钧一发,使他们抱得更紧密。
远方有水上飞机离开的声音。
“我堂叔跑掉了。”尚恩说:“这里也不是我们久留之地,这块石头迟早要崩塌的 。”
“我们该怎么办?”她紧贴着他问。
“上面泥层太湖,已成口状,我们是上不去了。”随即他又镇静地说:“崩塌的泥 沙把下面变厚,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往下爬,山谷其实不深。”
芷乔看那尖尖门山的石头,有三楼高的崖壁,-点信心都没有,还没开始行动就两 腿发软。但尚恩没有她一定不肯出发,为了一条生路,她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踩。
尚恩找的路都很稳固,他甚至扶住她、背着她,没让她感到任何吃力与惊险。
不知多久,谷地终于在安全范围内,尚恩鼓励她说:“到了,再一步就好。”
才刚站稳,山又做最后一次攻击,数十块大小不等的石子滚落,尚恩用身体护住她 ,邢些乱响令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是人在说话。
“Joy,拿好木娃娃!”母亲的声音在山谷回荡一遍又一遍,芷乔的头像被敲撞的钟 ,当当当仿佛在传送某种讯息,到达一个封尘已久的时空。
“Joy,拿好木娃娃!”母亲凄厉地叫着。
芷乔掉进了虚无,脸色苍白,两眼发直,只能呆坐在石堆上。
“芷乔!”尚恩拍拍她的脸,满心焦急,“告诉我,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她的面孔逐渐扭曲,像承受极大的痛苦,突然,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妈妈…… 我妈……她被火吞进去了,好大的人,像可怕的怪兽……她不能死,我不要她死……”
她的手挣扎往前划,尚恩抓住她,把她按在胸前。她像孩子一样地伏在他身上大哭 ,哀痛含混地说着往日。
时间静静过去,树不动风亦止。他为她心酸难过,因为记忆恢复了,一切悲伤与痛 苦也回来了。
“芷乔……”他轻抚她的背。
她抬起花成一片的脸,抽噎地由口袋拿出木娃娃说:“老地图就在这裹。”
他并不接过去,只用衣角轻拭她的脸,极温柔地说:“你记起所有的事了吗?”
“所有的事。”她点点头,有些木然地说:“事实上,我在旧金山的最后一晚已经 恢复大半记忆,只有台湾的那部分始终想不起来,因此我没有说……”
“你为什么不说呢?”他问。
“我怕无法对比尔族长做交代。”她擦掉又泛出的泪,“现在我们可以找到“朝阳 ”了,对不起,我拖到那么晚,害大家徒劳无功。”
“我不在乎那些。”尚恩凝视着她说:“你记起了一切,是不是也包括我们之间曾 有的不愉快呢?”
“那些都不重要了。”她闪避地说。
“不!那对我很重要,很多事我必须解释。”他说。
“我们应该快点去找“朝阳”吧!”她催促他。
“芷乔,你为什么不听我说呢?”他急躁地按住她的肩说:“你还记得“好朋友尚 恩”吗?你记得我说的那些话吗?我多希望你接纳我、属于我、爱我……”
“尚恩,你何必再拿那些话骗我呢?”她咬着唇说。
“我没有骗你!”他充满无奈地说:“天呀!我有这么多话要说,但时间却那么少 。芷乔,你至少想想我在山坡上说的话吧!那都是我的肺俯之言,我真的需要你,全世 界我只在乎你……”
“你需要我什么呢?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只会用眼泪来骗人,让人蒙了心智。
我一无所有,身边除了丑闻,仍是丑闻,你在乎我做什么?”她重复他以前的话。
“我就是在乎你。”他急切地说:“我说过很多可恶的话,也做过很多莫名其妙的 事,但都是因为嫉妒。我嫉妒杰恩,有时你们的笑声都快把我逼疯了!我好怕杰恩抢走 你,好怕我的爱不能表达,好怕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又是想要说服她的话,他向来是天之骄子,有什么好怕呢?她用极为疲倦的声音说 “尚恩,我不要再受伤害了!我才恢复记忆,世界对我仍然在十七岁,很多事情必须先 接受才能思考,你或许会笑我笨,但拜托不要再混淆我的感觉。你的话,我不能当真, 只要你能不讨厌我、轻视我,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就够了,但不要再提爱和在乎,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