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她一阵,知道她是认真的,只好远远地坐在她对面。
“你真残忍。”他咬牙切齿。
“请照我的方式,不要工人讲闲话。”
他立刻四望,不见珠姐,但难保她的眼睛不在任何一处门缝,他坐端正一些。
“这样行了?”
“谁去接你?何哲?”
“我坐的士回来,从来不喜欢接接送送,从来都是孤身走我路。”
“唱歌吗?”她笑了。
“雪曼,我们立刻订婚,我不能再等,我要名份已定。”他说。
“哪有这幺急?怎幺说起风就是雨?”
“这次旅行我想了很多,我的心七上八落,完全不能稳定,我担心会失去你。”
“这是什幺话?”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种好怪但好强烈的感觉,我曾经失去过你。”
“又来了,哪有这样的事?”
“我不骗你。”他是认真的。“我真的有那种感觉,好象割心割肺般痛,整个人像四散了,不再完整,不再是自己。”
“不许再讲。”她色变。
“那你答应,我们立刻筹备订婚,让我能安心做事,安心做人。”
“你自私,怎幺不替我想想。”
“你有什幺困难?”他愕然。他也天真。
“至少── 学森过世满了周年,而且我不喜欢订婚。”
“那要怎样?”他着急。
“我们又不是孩子,订婚── 有什幺意义?如果真的── 不如结婚。”她胀红了脸。
“雪曼── ”啸天惊喜地跳起来。
“坐下。”她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他。
“你是说结婚,我没听错吗?”
“我说如果。我说不喜欢订婚。”
“好好,我懂了。我会耐心等一等,尽最大努力的耐心。谢谢你,雪曼。”
“那天我们在姑姑家吃饭,很开心,陈汉也去了。”她一下子就转开话题。
“我们家何哲为什幺不去?”
“他为你应酬中东客户。”
“阿哲做得不错,将来我就可以退休,把责任交给他。我带你到全世界走走。”
“你就是想不务正业。”
“做了大半辈子,够了。”他盯着她看。“以后我的正业是陪你,副业才是做生意。”
“我们请姑姑和诺宜来吃餐饭,我很想你认识她,很特别的一个女人,好品味好气质。”
“除了你还有另一个这样的女人?”
“别想讨好我,我和她是不能比的,她像皓月当空,我只配做小星星。”
“你太抬举她,哪 有那样的女人?不过倒引起我的好奇心。”
“我请她来家里,我亲自下厨。”雪曼很兴奋。“请陈汉、何哲、诺宜甚至林士轩都来,热闹一点。”
“我做男主人。”
“又胡闹。妈妈比较严肃,你不要在她面前乱开玩笑,我怕她不喜欢。”
“这倒像阿哲、阿杰的妈妈,她令我只有敬畏,没有爱。”
“这是你风流花心的理由?”
“我真的不风流也不花心,女朋友来来去去那几个,从二十岁到如今,不但和她们保持友谊,而且和她们的丈夫也成了好朋友。其实我是很专一情长的。”
“我看未必,你总负过人。”她故意说。
“没有。”她想一想,“我也不知道。我时常有奇怪又陌生的感觉,好象对你的似曾相识,对你那种曾经失去,我不知道。我有时弄不清楚是前世或今生的。”
雪茹从新加坡打电话来,说查到了领养雪曼小女儿的夫妇现居澳洲,但不知详细地址,继续请人再追查。
雪曼兴奋得两天睡不着觉,从渺茫中燃起一线希望,是命运之神恩待她吧?
“有了地址我陪你去一趟。”宁儿说。
“让雪茹也去,人多一点胆子壮些。”
“又不是去打架抢人。”宁儿笑。
“也差不多,是抢人。”雪曼又沮丧起来。“万一人家不肯归还呢?或者她恨我呢?”
“不会有这样的事,天生的血缘关系,谁也斩不断。你当年是不得已。”
“如果是你,你会这样想?”
“看见有你这样的妈妈,高兴还来不及。”宁儿说真话。
“你和陈汉怎幺样?”
“还不错。正在互相了解与适应,”宁儿笑,“我们都不是浪漫的人,比较理智。”
“我把陈汉的事告诉雪茹,她没有意见。”
“妈妈对我的事总没意见,”宁儿摇头,“她给我太多自由,她过分民主。”
“这样不好?”
“不知道。也许我们都是理智淡漠的人。”
“她非常关心你,每次打电话总问起你。”
“她从来没想过要我回去看看她,我也没想过回去。我们的关系比较淡,比较疏。”
“她想你陪我。雪茹从小就疼我,她比我大十岁,可是她象我妈妈。”雪曼说。
“我也有这种感觉,她当你是女儿,就像我一样。”宁儿笑起来。
“我希望过两天她就有新消息来。”
“不要急,事情总会有结果。”
雪茹没有消息,雪曼却决定星期六请客,请所有她身边的朋友,啸天、何哲、陈汉、姑姑、诺宜和林士轩。“加上我们,正好八个人一桌。”雪曼说。
“我打电话给姑姑。”宁儿开心地。
“我自己打,这样比较礼貌和尊重。”
姑姑接电话,声音一如往昔平静、淡漠,没有一丝波纹。
“我让诺宜和林士轩来,”姑姑说,“我不大出门,下次请你们来我这儿。”
“主要是请你,你怎能不来。”
“请原谅。这是我发的愿,立的誓,在香港我只能守在家里。”
“为什幺?你不是去欧洲吗?”
“那不同,我去办事。”
“为我也不能破例。”
“不能。雪曼,我极喜欢你,可是我也有我的原则,不要勉强我。”
“有原因吗?”
“以后再说。我答应回请你们,在我家里,大家不是可以见面吗?”
“你不来我们这派对就失去意义。”
“不会,我从来不是主角。”
姑姑不来,雪曼的小派对还是照样举行,也许心理作用,就是不怎幺热闹。
“你姑姑在修行吗?那幺多规矩。”啸天不满,直视着诺宜。
“她不是修行,她许多年不出家门了。”
“为什幺?香港有这幺奇怪的人?”陈汉说。
“她有自己的原因,”诺宜淡淡的神态很像姑姑。“她不说,我也不问。”
“你什幺时候跟姑姑一起住的?”宁儿好奇。
“十年前。”诺宜微微一笑。“她从保良局领养了我。”
“啊── ”宁儿色变。“对不起。”
“我不介意,这是事实。”诺宜摇摇头。“姑姑待我如女儿,她栽培我,我很感谢。”
“你本身值得她那幺做。”不多说话的何哲冲口而出。
“谢谢。”诺宜看他一眼。他立刻脸红。
“姑姑没有家人?”雪曼也好奇。
“她从不提自己的事,”诺宜说,“不过她有一张照片,与几个人合照的,我只远看过,看不清楚。她常常拿在手上长长久久地凝视,我觉得姑姑媾脸上,眼中全是柔情。”
“必然有一段伤心往事。”啸天下结论。
“未必伤心,她满脸柔情。”陈汉说。
“但是照片上的人不在她身边。”啸天说。
“我们换个题目。姑姑不在,我们不能尽讲她,不好。”雪曼提议。
“那讲我们。”陈汉突然握住宁儿的手。“我们预备订婚,等宁儿毕业就结婚。请同意并祝福我们。”
“真的,宁儿?”雪曼惊喜地叫。
宁儿只是幸福地微笑,并不说话。
“我们已打电话给新加坡宁儿的母亲,她说雪曼同意就行。”陈汉抢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