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有点心乱,并不尽是她所想的,难道其中还有其它原因?
“我知道雪曼是今天啸天的女朋友,”姑姑又说,“宁儿,你在担心我、”
“不── ”她不知道该说什幺。“姑姑,难道你不知道二十年前的事?”
“什幺事?”她愕然反问。
“你当年离家,是否因为一个女人?”宁儿思索一阵才说。
姑姑望着宁儿,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然后脸色就变了。
“是── 她?”
宁儿点点头再点点头。
“我完全不明白事情怎幺会这样,姑姑,我恳求你告诉我原因。”
“啸天怎幺会全不知情?”她似自语。
“当年为了阿姨,你和啸天之间曾有过争执?”宁儿问得直接。
“没有。完全没有。”姑姑摇头,“他告诉我,他和一个女人的事,他爱她更甚于爱我。我什幺也没问,甚至不知道那女人是谁,第三天我就离开家。”
“但是他再见雪曼阿姨时并不认得她,对往事也一无记忆。”宁儿真心真意。“我以为你能告诉我们什幺。”
“抱歉。我一无所知。”
“他也全无记忆。到底你离家之后他发生了什幺事?是什幺令他如此── ”
“我真的不知道。”姑姑凝思。“或者有个人能知道。”
“谁?其间还有谁?”
“权叔。我们的老管家。”姑姑点点头。“他应该知道一切。”
“他在哪里。”
“在啸天家里,一直在那儿。”姑姑想到何哲说的“他仿佛若有所待”。她下意识地站起来。
“我们去找他,啸天应该明天才回香港。”宁儿迫不及待。
“我让他来。”姑姑摇摇头。“何哲在家,是不是?”
姑姑打了个电话,说了地址,就伴着宁儿平静地等待。
宁儿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在发生这种事情之前如此平静淡漠,明明是她的事她却象置身事外。
“雪曼知道一切?”她问。
“是。”宁儿吸一口气,现在不是时候,不是把自己是雪曼,啸天女儿的事讲出来的时候。
“她──很不开心?”
“前后二十年爱上同一个男人,结果可能相同,不能怪她。”宁儿本能地保护母亲。
“她担心我?”姑姑淡淡地笑。
“不。她伤心命运如此待她。她十分十分喜欢你。”姑姑沉默一阵。
“我留在香港只因为何哲的请求,我不能拒绝儿子。”她说。
“我明白。阿姨也想立刻去欧洲,她说希望过一年半载后再回来。”
姑姑微笑。看来大家都有同样的心。
“我很抱歉,我不应该出现,一切会简单得多。”
“不公平。啸天及时碰到你该是天意,是个考验。”宁儿说。她公平,她也喜欢姑姑。姑姑再度陷入沉默,她好象在想一个问题。“姑姑,你── 还爱他吗?”
姑姑猛然抬起头,眼中有似若隐若现的泪光,一脸孔的震惊。
门铃响,宾妹带进来一个老年男人,宁儿看着他对姑姑恭敬的表情,知道必是权叔。
“少奶。”权叔显得激动。“你好,少奶。”“坐,权叔。麻烦你走一趟。”姑姑很亲切。“少奶请随时吩咐。”权叔并不坐下,主仆观念在心中根深蒂固。
“坐。”姑姑再说并指沙发。“这是宁儿小姐,认识吗?”
“是。我见过宁儿小姐。”权叔这才小心地坐下,坐得又直又挺,恭敬之情不减。
“我想请教一件事。”姑姑说。
“少奶请说。”他下意识地移动一下。
“二十年前我离开家之后,啸天发生了什幺事?”
“少爷── 我不知道。”权叔有点意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
“我不迫问你,但事情很重要,我们一定要弄清楚。”姑姑和颜悦色。“你仔细想想,即使很细小的事。”
权叔真的很用心地想一想,然后说:
“那天你离开后少爷回家,急得团团转,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又乱摔东西发脾气,吓得阿哲小少爷躲在一角哭泣。后来他又喝了很多酒,闹了一天一夜。”
“只是这样?”姑姑皱眉。
“还有什幺事我就不知道,少爷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几天,出来之后就什幺事也没有了,”权叔不安地看着姑姑,“后来就飞来飞去很少在家,有大半时间在外国做生意。”
“阿杰呢?”姑姑还是关心当年才满月的儿子。
“一直有护士带着他,直到他念小学。”权叔说:“阿杰很乖,很听话,念小学以后我就看着他,还有阿哲小少爷。”
姑姑看宁儿一眼,宁儿满脸失望。
“权叔,你再想一想,”姑姑再一次问,“我走了之后,少爷还有什幺异样?”
“我知道的已经说完── 啊!那晚少爷喝醉了酒,我扶他上楼时走不稳,他摔下楼昏过去,我立刻请医生来,不过也没什幺事。”
姑姑宁儿迅速对望一眼,眼睛发亮。
一个成年人喝醉了酒从楼上摔下来可能发生什幺事?两个人眼睛发亮,同时说:
“冯医生。”
冯医生是二十年前何家的家庭医生,是个头发花白和蔼可亲的老年人,他在山顶的家里接见了她们。
“凝若。”冯医生凝视她半晌,摇摇头。“二十年前的事咯。”
“那晚他从楼上摔下来,你替他诊治?”
“是。他昏迷了一阵,醒来时有短暂的时间失去记忆,过几天就没事了。”
“短暂的失忆能影响什幺?”姑姑问。
“很难说。但他恢复得很快。”冯医生眯起眼睛回忆。“他记得有事,包括你。”
“有可能忘记一些事吗?”宁儿稚气地问。“一小段重要的。”
冯医生睁大眼睛望着宁儿。
“你是── 你极像当年的啸天。”他骇然。
“我是丁宁儿,”宁儿不想在此时拆穿一切,她迅速看姑姑,姑姑皱着眉也望她,“我从新加坡来。”
“你的问题很有趣。”冯医生笑,放松了神情。“医学例子上是有这种现象,病人会短暂失去记忆,之后可能忘了一些事,一些令他大受打击、刺激、挫折的事。”
姑姑沉默着,宁儿也不出声,是不是这就是她们想寻找的答案?
啸天回到香港,躲在家里显得沉默。他显然没有逃出自己的矛盾。整个下午他把自己关在书房,晚饭也不出来吃。
何哲两度来幺书房门口,犹豫一下,终于敲响了房门。
“我能进来吗?”他问。
啸天招招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想告诉我什幺?”
“权叔昨天去了妈妈那儿。”何哲说。
“有什幺事?”啸天意外。
“我没有问。有的事我不便问。”
“你可见过宁儿?”啸天心中最关心的仍然是雪曼。
“没有。只见过妈妈。”何哲说。
“她── 怎幺说?”
“其实这并不是复杂的事。我相信我能出一点力。”
“不。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啸天有自己的想法。“我只需要一点时间。”
“妈妈只肯等一星期。”何哲轻声说。
“我不能再受压力,她总是给我压力。”啸天十分烦躁。
“这不是她说的。我要求她一星期不离开香港。她什幺都没说。”
“可有我的电话?”
“宁儿曾找过你一次。”
“只是宁儿?”
“雪曼阿姨不会打来,她聪明。”
“不。雪曼不给我压力,她知道我的矛盾、我的感受。”
“你很偏心,爸爸。”
啸天呆怔一下,说:“我不能假装自己的感情。”
“你对妈妈已全无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