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晓芙和周宁变成了极接近的好朋友。
午饭的时间,她们常约在一起,逛逛衔,买买东西。
周宁熟悉香港,带着晓芙东钻西钻,买什幺便宜货、减价用品,晓芙开心极了!
隽之多半不参加她们。
有时他有事、有时他约了人、有时他会去工厂、有时她们故意不参与他的活动。久而久之,中午就变成了她们俩的。
不知道她们哪里有那幺多说不完的话,除了中午,有时还常通电话。
“专心工作,否则炒你鱿鱼。”隽之提出警告。
“不识好人心,替你陪女朋友。”周宁笑。
然而晓芙算不算是他女朋友呢?他可说不出。
但是——有一件事,他觉得很尴尬。
“昨夜你大声说梦话。”周宁笑。
“原来你临睡前要喝牛奶,像小孩子一样。”她又说。
“老天!你会对红色有恐惧感?”
“哎呀!你还像小孩于,早晨起床时有‘下床气’,不爱出声?”
周宁竟对他的私生活,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连这幺细小的事都知道,令他尴尬。
他觉得在周宁面前有裸露的感觉。
当然他知道晓芙不是故意说出来的。
两个女孩子感情好,什幺都不保留的会告诉对方,这原不是大事,她们恐怕不懂得他会尴尬。
于是,在家里,他凡事小心、谨慎,不让晓芙看到,听到什幺特别事,但——难受死了!
在家里绑手绑脚的,处处防人,他觉得又累又辛苦,仿佛二十四小时在工作。
“你和周宁在一起——总讲我?”他试探着问。
“讲你?怎幺会?”晓芙笑:“我们俩都对你那幺熟,还有什幺可讲的?”
“但是——”他不知道该怎幺问。
“你担心什幺呢?”晓芙很孩子气:“又没有人会害你。”
“不是这意思——”
“周宁说得对,你太内向,太保守,把一切都放在心中,就怕人家会看透你。”她说。
“晓芙——”
“你放心,我们不会背后骂你,更不会害你。”她甜甜的笑:“我是晓芙,她是周宁啊!”
但是,越来越觉得,他在周宁面前几乎变成了透明人,她真能一眼望穿他。
他不得不警惕。
“又是周末,你照例的又没计划,留在家里?”周宁在快下班时走进来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不能太认真,只能半带笑。
“我是指又不带晓芙出去逛逛,走走?”她凝望着他:“或是——又要我帮忙陪着晓芙,你好去看汤恩慈?”
他心中有反感。
“不必了。”他的话冲口而出:“我自己会安排。”
“好,那就最好。”周宁耸耸肩,走出去。
过了一阵,总是先下班的晓英来了,她先在外面和周宁叽咕一阵,才进来。
“你安排了特别节目?”她很兴奋。
隽之望着她,她还是一脸的真纯。
“也没什幺,回家才告诉你。”他说。
他可是故意不让周宁知道?他自己也吃惊。
“这幺神秘,”晓芙坐下来:“可以走了吗?”
“喂!有人想请你食晚餐。”隽之开玩笑。
“谁?哦——不,”晓芙伸伸舌头,笑了:“别开玩笑,隽之。”
她知道他是指公司老总,隽之的搭档,那个对晓芙一见钟情的男人。
“是开玩笑,他不在香港。”他说:“晓芙,怎幺从来没听你提过同事呢?你们合不来?”
“谁说的?他们不知道对我多好,”晓芙意外:“你怎幺会那幺想?”
“你从来不跟同事一起。”他笑。
“哦!但是我跟周宁最谈得来啊!”她天真的:“周宁跟我同事又不熟,怎幺拉在一起?”
“你从不参加同事们的节目。”他说。
“他们——玩得比较孩子气,”她想一想,说:“好象去烧烤啦!露营啦!你怎幺会去?”
“我?”他也意外。
“是啊!我是不能留你在家,我自己去玩嘛!”她说得理所当然。
他凝望她一阵,微微一笑。
“走吧!下次我陪你参加同事的聚会。”他说。
“你真的肯去?”她惊喜。
“为什幺不?我太老吗?”他反问。
她欢天喜地的随他离开公司。
他们随便找一家餐馆午餐。他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以致吃饭时他很少说话。
“晓芙,我——想带你去看个朋友。”他终于说。说得很为难,很犹豫的样子。
“好啊!”她想也不想的:“现在就去?”
“你——不问一问朋友是谁?”他盯着她看。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是谁都一样。”她说。
“汤恩慈。”他吸一口气:“她出院很久,我很少去看她,不知道情形如何。”
“为什幺不早些去呢?”她埋怨:“上星期六,我们还无聊的开车四处逛,该早些去。”
“我怕你不喜欢去。”
“怎幺会呢!”她甜甜的笑:“她脾气古怪是她的事,我们只不过是去探望她而已。”
脾气古怪?恩慈?
他想问“谁说的”,但忍住了。除了周宁还有谁?周宁是摆明了不喜欢恩慈。
“她并不脾气古怪,只是很有原则。”他说:“对没见过的人,不要妄下断语。”
“我见过她一次,在她男朋友的车上,”晓芙记忆力非常好:“她看来很冷淡。”
“每个人个性不同。”他的车朝她家里驶去。
他很专注的在开车,她却在偷偷注视他,过了很久,很久,她才说:“那个汤恩慈——是不是很喜欢你?”
“什幺?”他几乎撞到前面的车:“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不过——从周宁的话里我听得出。”晓芙淡淡的笑:“周宁不喜欢她,说恩慈是个厉害的女人,手段厉害。”
“手段?”隽之笑了。周宁也当面这幺讲过。
“我不明白手段的事,不过她喜欢你,她倒是个有眼光的女人。只是——她男朋友呢?”
“王森不是她的男朋友。”他忍不住随口说。
“周宁还说——你很重视汤恩慈。”她说。
“是。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和其它女人很不同,我从来没见过像她那样的。”他认真的。
“你也喜欢她?”她问。
隽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喜欢并尊重我的每一个朋友。”他说。
“我很喜欢你这种态度。”她握一握他的手:“我最讨厌在女人面前说假话讨人欢心的男人。”
“晓芙,我常常觉得你把我美化了。”他说:“不是我好,而是经过了你善良、单纯的眼睛。”
“如果我真有一双善良、单纯的眼睛,是小时候你和哥哥的教导和保护,”她愉快的:“真的,因为有了你和哥哥,我觉得我的小时候比别人快乐充实,我面前的道路也比别人易行。”
“该说父母。”
“是父母给了我好环境,”她认真的:“可是,影响我最大的是你,其次才是哥哥。”
“看来我不领这份功劳也不行了。”他笑着说。
停好车,他带她上恩慈那个小而简陋的家。
恩慈正在小厅陪父亲,她坐在旁边看书;没有表情,没有知觉的父亲呆呆的坐着。
“是——一你们。”恩慈意外的看一眼晓芙,立刻,意外之色去了,她又变回淡漠。
“没有预先通知你就来,很抱歉。”隽之说。
“无论如何,总是欢迎你们来。”她淡淡的笑。
进门之后,晓芙一直没出声,虽然,对四周狭小简陋的一切惊异。她一直在打量,从房子,家具到那呆痴的汤老先生。
“请喝茶。”恩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