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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页

 

  “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任何事,周宁。”他叹口气:“像你这?古典斯文的女孩子现在很少见得到;但——你太麻烦了,真的。而我——甚至晓芙,我们都是简单的人,不习惯麻烦、复杂的事,请你原谅。”

  “你太客气,你不必请我原谅,原是我错。”周宁扬一扬头,“我是故意去错,你明白吗?”

  “有人却为此而失去生命。”他说。

  “那是意外,我并没有令任何人死。”她强硬的:“我做的事——我不后悔。我走了!”

  大家都没出声。

  周宁走到门边,晓芙突然说:“周宁,我知道你不是这?硬心肠的人,你真不后悔?”

  周宁在门边微微一停,大步而去。晃眼中,仿佛看见了她的泪水。

  她不后悔?

  周宁辞职,隽之也借这机会向公司拿了大假;虽然他并不真觉得累,但所有的事加起来,令他心绪不宁,完全没办法做事。

  晓芙回美国去了,昨天走的。

  她并不想立刻走,留在香港可以陪他;可是他坚持:“我若有空,有心情,我会来找你。”

  当然他有空,他正在放大假;有“心情”——是什??她不太了解,但希望他能有,能去找她。

  隽之留在香港参加了恩慈母亲的葬礼。

  也不能算葬礼,骨灰火化了。是恩慈替母亲开的一个小小追思礼拜。

  人很少,气氛肃穆,半小时已结束。

  天恩陪着恩慈;还有一个安详、沉静的三十岁左右妇人,大概是恩慈同事。

  恩慈一直表现很冷静、坚强,没在人前留过一滴眼泪。

  她父亲没有来。

  当然,一个失去知觉、思想的人来了也没用。

  而且他们不是注重形式的人。

  追思礼拜结束,恩慈看看隽之,对天恩说:“你们请先回去,我想和隽之谈谈,”

  “好。”天恩和那安详的妇人,还有另外几个同事一起离开了。

  隽之伴着恩慈从教堂出来。

  这一次他们虽然并肩而行,距离很近,不知道为什?,隽之心中的感觉完全不同了,再也没有那些情情爱爱的感觉。

  他觉得恩慈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有一种很“永恒”的友谊。

  是,就是这几个字,很永恒的友谊。

  “你会不会笑我荒谬?为这样一个女人在教堂举行追思礼拜?”她问。

  “不。人死了一切也都烟消云散;如果她是教徒,上帝自会洁净她。”他说。

  “谢谢你这?告诉我。”她显得意外,又十分高兴:“她——的确是教徒。”

  “事情弄成这样——很抱歉。”他说:“很多事的确因为我而起。”

  “怎能怪你呢?要发生的事始终要发生,”她淡淡的:“我接受得来。”

  “你是我见过女性中最坚强的。”

  “我必须坚强,谁能被我依靠呢?”她摇头:“她——母亲最后见到我,还是有羞耻心的。”

  “那是个复杂的悲剧。”他说。

  然后说了周宁的“故事”。

  “我也猜到了。”恩慈苦笑:“要不然她没有理由这?恨我、仇视我。”

  “只是因为车祸而把你牵进漩涡,我极不安。”

  “事情过了,算了。”

  “你——有什?打算?”他问。

  “我?”她看他一眼:“我以不变应万变,”她说:“我记得我曾经把一切告诉过你,我注重原则,我会照我决定的做下去,不后悔。”

  “你说过奉献给工作,不结婚。”她点点头。

  “恩慈,有时候也不要太强硬。你一个人维持你和父亲的生活,真的很辛苦。”

  “我说过,命中注定我是个‘捱’的人。”她还是淡淡的:“我认命。”

  “天恩同意你这?做?”他忍不住问。

  “当然同意。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好同事。”她说:“他给过我很大的鼓励和帮助。”

  “我——似乎不应该为你再担心什?了。”

  “你呢?听说你在放大假,而周宁也辞职了。”她说。

  “是。我在放大假,晓芙也回美国看家人。”

  “对以后没有打算?”她望着他:“至少——去陪陪晓芙,或者接她回来。”

  他没有出声,不知他心中在想什?。

  “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任何女孩子比晓芙对你更关心了。”她说:“晓芙此去——不会回来香港住了。”

  “什??你怎?知道?”他吃了一惊。

  “昨天临走前她给我电话,”恩慈漠然望住前面的路:“她误会了—些事,她让我照顾你。”

  “她——这?说?她真的不回来?”

  “是。她说过已辞职,预备回去另找工作。”她点头:“我告诉她,我不是照顾你的人,我另有工作。”

  隽之皱着眉,十分不安。

  “她一句也没跟我说。”

  “我想——她也误会了你。”恩慈说:“所以趁有假期,去美国找她。”

  他没出声,”脸上已有犹豫之色。

  “其实,你是喜欢她的,只是还没觉察。”她笑起来:“你们原是青梅竹马的。”

  隽之不再说“不”了,因为他觉得心中矛盾得厉害,回去找晓芙的愿望越来越是强烈。

  “至于我——你是歉意加内疚还有些补偿的心,你以为是感情,但错了。”她理智的分析:“你这样的人怎能喜欢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不是你的个性。”

  他望着她,自己也迷糊了。

  是这样的吗?好象是,又好象不是,谁知道呢?但是想去找晓芙的念头越来越更厉害。

  “我说的是真话。”她笑:“请相信我,我是旁观者清。”

  “你一直是旁观者?”他问。

  “一直是。”她极之肯定:“我不是那种可以乱放感情的人,我认定了你只是好朋友。”

  “你知道吗?真是奇怪,现在我的心申,也感觉到你是我的好朋友,很好、很好的。”他居然孩子气起来:“那种友谊是永恒的。”

  “对了,这不是很好吗?”她开心的:“这些时间来,最开心就是听你讲这句话了。”

  “是不是我一直以来带给你很多麻烦和困扰?”

  “有一点点。”她淡淡的:“做为一个女孩子,也颇感荣幸。不过我是立定主意的,我把一生奉献工作。”

  “我现在相信并十分敬佩。”

  “不必用这?严重的字眼来形容。”她笑:“在现实社会中,我想,有许多人像我一样,我们受环境及各种因素的影响形成这种意愿。你不同,你应该回去找晓芙,不要伤她心。”

  “我——会考虑。”口里这?说,心中却已决定去,“找晓芙”三个字几乎在他心胸中叫喊了。

  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对他这?好的女孩了,恩慈说得对,晓芙实在是好——一刹那间,晓芙的种种好处全涌上来,他变得焦虑不安了。

  “为什?还考虑呢?”她望着他:“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来到香港,最终的目的只为你;单这一件事就值得你感动了,不对吗?”

  “是——哎!是。”他搓着手:“我先送你回家。”

  隽之说罢,立刻拦截了一部街车,他们一起上去。

  在车厢里,经过—刻沉寂。

  “天恩也像你一样的奉献工作,你们实在是太好的精神上的伴侣,令人羡慕。”他说。

  她脸色显得有点古怪,半晌,她说:“他是我良师益友,但不是伴侣。”停一停又说:“刚才那位斯文安详的女人就是蒋太太。”

  “啊——”他呆怔半晌。

  看他错得多厉害,他一直以为天恩是她的伴侣,甚至以为她故意找出来令自己死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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