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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哈罗,我是晓英。”愉快开朗的声音,“我又到香港了,现正在机场。”

  隽之一下子涨红了脸,汗也在额头冒出来。

  “我——我正有点急事,”他不知哪儿来的扯谎男气,“你有我家门匙,你可不可以自己来。”

  “你不能来接我?OK,我跟公司车出来!”她有十分独立的个性,“我在家等你,什幺时候可以回来?”

  “中午——大概中午。”他尴尬的说。

  “好,我替你做好午餐,等会儿见。”她收线。

  他抹抹汗,下意识的喘息。

  他今天去教堂——其实做礼拜是其次,他想见恩慈。

  他和恩慈之间并不太熟,没有到约会的阶段;他不敢造次。这是他的个性。

  他要等一切有把握时才敢行动。

  不敢约会她,只好去教堂咯!

  他知道自己的心态很不对,不知道默祷多少次求神原谅;但——想见恩慈的心十分强烈。

  他必须在晓芙还没到达之前离开。哎,晓芙来得真是不适当的时间。

  坐在教堂里时间太早,人是疏落地坐着;他看不见恩慈,也看不见王森。

  一直到礼拜结束,也没见他们出现。

  隽之实在挨了一个毕生最难过的礼拜。

  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四望,只能偷偷地看,自己心里也惭愧死了。

  礼拜一结束,他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堂的人。

  但是,他们的确没有来,的确。

  他失望极了,这种失望令他茶饭不思,更忘了家里还有个等他回去午餐的晓芙。

  他茫无目的地开着车,兜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发觉车子停在恩慈居住的大厦下面。

  他的心怦怦的加剧跳起来,既然来了,上去吧!

  他是知道恩慈的家,他曾经送她回来。

  她会在家里吗?会吗?

  按下门铃,他的心跳得更厉害,又希望她在,又希望她不在,矛盾极了。

  很快就有人开门,正是恩慈。

  “你——”她十分意外,却还是让他进去。

  那是一幢又旧又小的楼字,顶多三百英尺,间成两个睡房和一个小厅,但里面的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你和王森都没去教堂,我怕——怕有什幺事,所以来看看。”他未语先脸红。

  “我们去接爸爸出院。”她轻轻打开一扇门,汤老先生躺在床上,面对着一个狭小空间。

  “哦——王森呢?”她问。

  心中忽然就妒忌了,怎幺不要他帮忙出院呢?恩慈对王森总是好些。

  “他去拿轮椅,定做的,”她说:“爸爸总不能每天躺在床上。”

  “这些事——其实我也可以帮忙。”他鼓着勇气说。

  “不好意思,你不要再内疚,你并不欠我们什幺,撞车并非你错。”她说。

  “但是——我们现在是朋友。”

  “是。就是朋友,你不必对我们太好,这会加重我的心理负担。”她坦然。

  “我来——会加重你的心理负担?”他呆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也不是这幺说,”她语气缓和些,“你是突然出现的,又加上爸爸的事,我——很难解释。”

  “可是我们都是王森的朋友。”

  “是,我们都是王森的朋友。”她望着他,坦然说。仿佛在暗示,只是朋友,没有其它了!

  他听得懂的,却不甘心,他是全心全意的。

  “我希望——友谊能保持下去。”他说,背心又开始有冒汗的感觉。

  “如果没有变化,自然保持下去。”她说。

  没有变化?什幺叫没有变化?

  他呆呆地想着,连话也忘记说。

  “请喝杯水。”她把茶放在他面前。

  他望着她,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想——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他说。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

  “我明白。”她冷静地坐在那儿。

  “你明白什幺?我——”

  “我相信你的诚意,”她笑起来,“我相信你心里只是有点可怜或同情我,你弄错了。”

  “不,不,你不明白——”他真的激动起来。

  门铃响起来了,王森推着轮椅回来了。

  他是个平凡的人,但他的热心,他的笑容,他的真诚都十分动人。

  “咦?隽之来了?”他笑。

  “在教堂看不到你们,我怕有事。”他深深吸一口气。

  在王森的笑容里,他突觉惭愧。

  他简直忘了恩慈是王森的女朋友。

  “是有事,我们去搬汤伯伯回来。”他还是笑,“今天特别向上帝请一天假。”

  “李先生,你可曾——吃中餐?”恩慈突然想起。

  “啊——吃过了,吃过了。”隽之呆了一下,立即想起在家等他的晓芙,“我还有事,告辞。”

  “坐一坐,坐一坐,怎幺我一回来你就走?”王森热诚得很。

  “不行,”隽之脸色尴尬,“我差点忘了,我约了人。”

  “谁啊,那个漂亮的唐晓芙?”王森记性真好。

  隽之傻笑,匆匆逃了出来,临行,他还是看见恩慈始终淡漠的神情。

  心里有些刺痛,真是刺痛,恩慈完全不接受他,是不是?是不是?他究竟有什幺不好呢?

  他并不在意在家等着的晓英,她是自己要等的,他并没有要求她,他没有预计她会来。

  对他来说,晓芙——或者是第三者。

  他回家,看见坐在地毯上看电视的唐晓芙。

  “整段都是播奥运,好精彩。”她回头微笑。完全不提他迟归的事。

  他望一望,饭厅里桌上整整齐齐摆着碗筷,她也陪着他没吃午餐呢!

  “对不起,我回来迟了!”歉意油然而生。

  “有什幺关系呢?”她跳起来,顺手关了电视,“现在吃,好不好?”

  晓芙是个太好,太可爱的女孩,他不能伤害她。他这幺告诉自己。

  她迅速把菜、饭、汤都搬出来,都还是热的呢!她真有本事。

  “每次来香港你都烧饭,我怎幺过得意去呢?”他说。

  “不要斤斤计较,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变的道理。”她眨眨眼,顽皮的笑。

  这是什幺意思,他并不很明白。他并不是那种心思敏捷,—点即透的男人。

  “下午去游泳?”他提议。

  “我宁愿回西雅图才游。”她摇头,“香港太挤,太小,你的家还算安乐窝。”

  她笑着为他盛一碗汤:“我听人说,香港每人平均住三十六英尺地方。”

  “太可怕了吧!那只是政府的楼宇。”他笑,“你对香港的事倒也了解。”

  “做空组就有这点好处,去的地方多,可以知道许多风土人情。而且我很好奇,很喜欢发问,所以知道得比别人更多些。”

  “对你有没有帮助?”

  “成长得很快,”她说实话,“我才二十一岁,我想的,我知道的可能跟三十岁的人比。”

  “还预备这幺做下去?”他问。

  “为什幺不?你为什幺这幺问?”她睁大眼睛。

  “很抱歉,很多人对空姐这行业有很不好的传言。”

  “我知道,而且也是事实。”她认真的说:“那些女孩子到了外地都放纵自己,她们心想的反正没有人知道嘛!可是也得看个人。”

  “譬如你。”他笑。

  “我怕上帝罚。”她伸伸舌头,“无论到哪里,上帝总在我们头顶上,是不是?而且,我是宁缺勿滥的爱情主义者,我很坚持。”

  “将来你的男朋友或丈夫,一定极幸福。”

  “当然。我也会要求他和我一样。”她—本正经,“他必须跟我是同样的人。”

  “希望你找到!”

  “自然能找到,”她望着他甜甜地笑,“你知道吗?我做空姐还有另一个理由。”

  “什幺?”

  “可以免费来香港看你啊!”她开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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