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散步似的走到爱莲家门口,她也没考虑到这一身水会弄脏文家客厅,推开门,老实不客气地走进去。爱莲和她母亲正坐着看电视,看见之颖的模样,她们好半天都出不了声。
“之颖,你怎么了?掉到淡水河里了吗?”爱莲吃惊地跳起来,“这么大的雨你到哪里去逛了?”
“只是从我家走到你家!”之颖不在意地抹一把脸上的水珠,“我想打个电话!”
“去打吧!”爱莲摇摇头,“若是打给韦皓,你可以在门口大声叫我替你打!”
“是啊!”爱莲母亲也说,“打完电话快回去烘干衣服,否则会生病的!”
“又不是纸扎的,淋一场就会病。”之颖不以为然,“我叫韦皓来,就是要在雨中散步!”
“淋雨?”爱莲笑着问。
“淋雨能解闷气!”之颖抓起电话。
接电话的正是韦皓,这个永远在“动”的男孩正闷得慌,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是那么稚气。
“之颖吗?你知道我快要窒息了吗?我家这边的雨好大,大得一点空气都没有。你那边呢?”他叫。
“你以为我在台南?”之颖笑了,“你那边和我这边有什么不同?书皓,你来吗?”
“去你家?现在?”他问,大雨使他犹豫。
“现在不来今天就别来了。”之颖的话像命令。他们之间太熟,之颖又太直率,她完全不掩饰自己,她也不考虑韦皓心中的感觉,“只不过一场雨,你也怕了?”
“怎么这样说呢?我说不来了吗?”韦皓委屈。
“那么立刻来,我们可以来一次‘雨中行’!”之颖说,“限你一个钟头到!”
“好吧!”韦皓半真半假地叹口气,“我一个钟头之内赶到!谁叫我是韦皓,你是之颖呢?”
“当然!”之颖放下电话,绝没想到他话中另有深意。
爱莲一直那么沉默地望住她,眼中的神色真是奇怪,近来,爱莲是有些特别。
“之颖,你好霸道!”她轻轻地说。
“霸道?我不觉得。”之颖不在意地耸耸肩,拖一张木椅子坐下,“韦皓和我——惯了。”
“我觉得你总是欺负韦皓,”爱莲摇摇头,“或者你自己不觉得,不过,也许韦皓喜欢你这样。”
“什么话?有时候他对我不也是凶巴巴的?”之颖笑一笑,“我们是礼尚往来,半斤八两!”
爱莲看一眼在客厅那一端看电视的母亲,把声音放低一点,神秘兮兮的。
“我问你,之颖,”爱莲脸上隐有红晕,“你和韦皓是同学?是好朋友?或是情人?你们将来—可会结婚?”
“为什么这样问?”之颖呆一下。
“好奇!”爱莲说。
“那么我告诉你,我们是同学,是好朋友,或者——也是情人,”之颖一口气说,“至于结婚,我从来没想过,相信韦皓也没想过!”
“我没有见过比你们更奇怪的一对了!”爱莲说。
“我们奇怪?”之颖睁大了眼睛,“你比我更没经验,你凭什么这样说?”
“想象!”爱莲眼中闪动着异采,“我能想象!”
“想象从来不真实,你不知道吗?”之颖说。
“但是——想象很美!”爱莲又有羞意。
“能把你的想象告诉我吗?”之颖摸着湿淋淋的头发,“我常静坐,冥想,可是我从不想这方面的事!”
“哎—其实,我的想象也许很幼稚可笑,”爱莲又退缩了,“我觉得年轻男女交朋友,该以男孩子的意见为主,女孩子该柔顺点儿,不能压住男孩!”
“没有理由,男女平等啊!”之颖不同意。
“这只是我的想法,你不必同意。”爱莲急忙说,“我相信——一定是我的错,不过——我喜欢这种错法!”
之颖歪着头想一阵,她不能说爱莲错,无论如何,她是永远不能接受的。
“我回去了!希望下午能雨过天晴,我好办事!”她说。
“谁的事?施廷凯?玫瑰?或是你自己的?”爱莲问。
“不告诉你!”之颖眨眨眼,大步而出。
“听说施薇亚要订婚了!”爱莲在后面说。
“听谁说的?和谁?”之颖停在门口。她希望薇亚能和李立奥,她说不出理由,她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他们的陈嫂告诉妈妈的,说是和潘定邦!”爱莲跟过来,“妈妈还说,是你打破了施家别墅的沉默!”
“噢!和潘定邦!”之颖明知这是最可能的结果,却忍不住失望。李立奥会怎样?他是个不可能因薇亚订婚而罢手的男孩!
“门当户对的婚姻,潘定邦和施薇亚一样漂亮!”爱莲说得很有趣。
“男孩子也说漂亮?”之颖咕噜着冲进雨里。
“之颖,”爱莲的声音追出来,“你真和韦皓作‘雨中行’?”
之颖没听见,四面八方都是雨水,都是雨声。她又怎么知道,爱莲总是爱在她要离开时谈韦皓呢?
回到家里,之颖的边由篮团W醒澓喼痹诘嗡桓甭錅u的模样,她反而十分欣赏,十分得意的团团转。
“之颖,看你,”淑怡从厨房出来,吃惊地叫,“弄成这样子,也不怕生病?快去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呢?韦皓就要来了!”之颖振振有词。
“韦皓来和换干衣服有什么关系?”淑怡摇头,“你这样子,才十岁吗?”
“我们要去淋雨,”之颖一本正经,“换了干衣服不是又弄湿了?”
“还有没有别的玩法?”淑怡笑骂着,“二十岁的大姑娘要玩淋雨?”
“韦皓说雨大得连空气都凝固,若不出去淋雨,怎能消得了闷气?”之颖说。
“之颖,你想大病一场?”淑怡摇头。
“怎么你们都这样说?文伯母、文爱莲,还有你,”之颖叹一口气,“吃了二十年的饭和营养品,我才不会差得淋一场雨就病了!”
“韦皓什么时候来?”淑怡不再劝她。还有比之颖更固执的女孩吗?事情不论对错,她有一定的成规,说了一定做!
“就来了!”之颖说,“他不敢迟到!”
“之颖,你和韦皓都大了,怎能像小时候一样对待他?”淑怕关心地说,“你管得比军队还严,总有一天会吓跑他!”
“吓跑他?”之颖呆一呆,抱住淑怡的手臂,“妈妈,我对他太凶,太严,是吗?爱莲也这样说呢!”
“女孩子该温柔点!”淑怡转身走回卧室。
“温柔点?”之颖自言自语扮个鬼脸,耸耸肩又摇摇头“之颖能温柔吗?肉麻!”
她拉了一张椅子,眼巴巴地坐在窗前等韦皓来。韦皓可像个冲破这漫天雨丝交织成网的勇士?
一辆车子激起水花飞溅。雨太密,水花溅得太高,看不清疾冲而来的是辆什么车。韦皓吗?他果然守时而来,或者,之颖该考虑对他——温柔些?
车停在草地前面,天!这么大的雨谁有兴致骑来一辆摩托车?韦皓的疯狂行动正合之颖的意思,雨中骑摩托车远比雨中行更痛快,不是吗?
她高兴地跳到门口,几乎和撞进来的人碰在一起,兴奋使她忘了骂韦皓的冒失,进来的人一把抓住了她,抓得又重又紧,他——不是韦皓。
“李立奥,是——你!”之颖好意外。薇亚要订婚的事在脑中一晃而过,她的心直往下沉。
李立奥脸上、身上全是水,简直没有一丝干的地方。他眼中的光芒逼人,是愤怒,是痛恨,是不信,是焦急.是紧张,他的脸苍白得近乎发青,全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