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在?”以凌推推眼镜:“最近他总不在,我还以为他去找你!”
“我一星期没见过他!”之颖说。
“奇怪,他在忙什幺?”以凌说话也不经过大脑:“或者忙着交女朋友吧!”
“我——回去了!”之颖心中满不是昧儿,她——当然不是忌妒,只是以哲不该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她,他们是——哎!好朋友吧!
“好!他回来时我会告诉他你来过!”以凌不在意的。
之颖挥挥手,转身走下楼。
来了也是白来,她仍然见不到以哲,仍然不知道他在忙什幺——罢了!何必一定要以哲?没有以哲她也能生活得很好,难道以哲还能陪她一辈子?没道理!
之颖说得出做得到,从今天起,忘了以哲,当做不认得这个人,不想他,不念他,就算他来了,也——不理他,谁叫他无缘无故的一星期不见人影?玫瑰的事——算了吧!努力了那幺久也不见得有效果,有的时候多管闲事是吃力不讨好的,由他去吧!之颖以后只管自己的事!
她慢慢走回家,一边走一边踢石子,踢得很用力,好象在发泄什幺。
回到家里,一口气吃了两件三文治,喝了一大杯果汁,抹抹嘴,什幺也不说的推着脚踏车就走。
在门口,她听见韦皓快乐的声音响在爱莲房里,她看见慧玲牵着玫瑰微笑着走出来。她咬咬牙,一跃上车,箭般的冲出小径。
韦皓,爱莲,慧玲,玫瑰都不再关她的事,淡水去也!
骑车经过北投。之颖忽然记起了立奥,这个朋友和她一样的寂寞,他说过欢迎她再去的,念头一转,她朝精神病疗养院骑去。
红砖古老的房舍依旧,有几个园丁模样的年轻人在整理那看来已十分美观的草木。之颖不在意的走进去,她先要找到那中年的女医生才行,
她把脚踏车寄放在传达室,快步走向红砖大楼。经过一个剪草的年轻人。那人,拾起头、出乎意料之外的叫住了她,那竟是立奥!
“之颖,来看我吗?”立奥愉快的。从认识他到现在,从来没见他笑得这幺开朗。
“立奥!”她惊异的叫:“你变成园丁了!”
“这是我的功课之一!”他停下剪草机,除下手套:“不过朋友来了,我可以随时休息!”
“没有人管你吗?随便偷懒?”之颖笑着,一早上的颓丧一扫而尽。
“我们是自动自觉,不需要人管的!”立奥眨眨眼,带她到一树荫下。
他们很自然的坐在草地上。看着立奥的容光焕发,之颖几乎不知道说什幺好。经过那幺大的刺激,那幺大的变故,立奥竟还能生活得这幺好,这幺硬朗,这幺快乐,岂是她所能想象的?
她欣赏以往那个冷漠,专横,霸道,有些残酷,十分性格的立奥,但她更高兴立奥能变成现在的模样。现在的立奥同样漂亮,出色,却更平易近人,似乎更——有血有肉,更真实,就像一个哥哥或弟弟般。她记得立奥以前总爱摸一摸她的头发,说一句很关心的话,当她是个妹妹,立奥——记得这些吗?
“之颖,”立奥那幺自然的摸摸她头发——天!像以前一模一样:“你有什幺心事,你看来不快乐!”
“没有!”之颖心灵激荡,眼圈儿莫名其妙的红了。她并不想哭,只是——立奥仍是那幺关心,她忍不住:“我只是很无聊,很寂寞!”
“怎幺会?你的朋友呢?韦皓,还有那个程以哲?”立奥惊讶的。之颖该是个快乐的女孩。
“韦皓——和爱莲很好,程以哲很忙,”之颖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说得如此坦白,而且对一个并不很正常的人:“你——又很远!”
“傻丫头——”立奥突然想起什幺,眉峰聚拢了:“韦皓是你的男朋友,怎幺可以和什幺爱莲好?”
之颖吃了一惊,她不该说这些话,是吗?立奥不正常,而这情形又和立奥的相似——不会刺激他吧?他看来十分愤怒呢!
“韦皓——也不是我的男朋友!”之颖嚅嚅的。
“胡说!不许骗我!”立奥拍了一拍草地:“我最痛恨就是对感情不负责的人,之颖,告诉我,你是不是为这件事而不开心!”
“绝对不是!”之颖说得斩钉截铁:“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是不会骗你的!”
立奥的脸色变了几种,最后终于咬咬牙,把那抹愤怒硬生生的压下去。
“若是韦皓负了你,放心,”他十分郑重、十分认真的小声说:“之颖,我替你出气,宰了他!”
“不,不,”之颖简直被他吓坏了,又说杀人?在这方面,他的确偏激得过分,而变成不正常了:“绝对不是这回事,真的,他和爱莲还是我的好朋友!”
“那——程以哲呢?”他问。
“他只是个专科医生,我请他帮玫瑰忙的,”之颖舔舔唇,说起以哲,就是有那幺些儿不对劲:“玫瑰你知道吧?就是我们隔壁的哑女孩!”
立奥似乎没听见她在说什幺,只缓缓的摇摇头。过了好半天,他才严肃的说:
“之颖,最近我总是做梦!”
“做梦?梦见什幺?”她关心的问。在下意识里,她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
“梦见薇亚,”他的神情似乎很困惑:“很奇怪,她的模样一点也没改变,但是——她看来不快乐,十分不快乐!”
“怎幺——会呢?”她说得傻傻的。她的确不知道该怎幺回答,薇亚明明没有死,他却当她死了,这话能告诉他吗?她可不敢:“做梦的事——你告诉了女医生吗?”
“没有!这是私事,不需要告诉她的!”立奥摇摇头:“这几天我一直想不通,薇亚为什幺会不快乐!”
“我想——也许不是真的!”之颖只好顺着他的口气。
“谁说不是真的?”他瞪她一眼,又回复以往凶霸霸的样子:“我明明看见薇亚不快乐的!”
“该告诉女医生,她会帮你忙!”之颖小心的说。
“不,这件事我要自己办!”立奥又摇摇头,显得有些恍榴:“之颖,你告诉我,薇亚是不是怪我杀了她,而又不跟着去陪她,使她在天堂孤独、寂寞?”
之颖的心当场直往下沉,吓得一身冷汗。立奥怎能有这种想法?难道他也想——死?自杀?他真完全不知道薇亚仍然活生生的?他难道想重演罗米欧与朱丽叶的事?天!这是二十世纪了啊!
“不,不,一定不是,薇亚一定不会怪你,”她急急的说,声音抖起来:“她知道你——无论怎幺做都是为爱她,她怎幺会怪你呢?”
“但是,她为什幺不快乐?”他喃喃自问:“她不快乐我就心痛,之颖,你知道我肯替她做任何事的!”
“我知道!”她不停的点头。
“或者——当初我不该杀死她,”立奥又说:“她死了,我们分离在两个世界,虽然再没有别人能得到她,但是——她也不在我身边—之颖,我错了吗?”
他脸上充满了矛盾的痛苦,这个痴心成狂的男孩子,怎幺不令人感动心酸呢?
“立奥——”之颖简直忍不住要告诉他薇亚没有死的事了,可是她不敢再说,她怕刺激太大:“你想过没有,可能——我说可能薇亚——没有死呢?”
立奥抬起愕然的眸子,瞪着之颖看了半晌。
“薇亚怎幺可能没有死?我亲手杀死她的!”他说:“你不知道吗?亲手!”他晃一晃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