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她愕然。扮演什幺角色?此话怎说。
“总不成是卖女求荣,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吧?”她忍不住再说。
“为什幺他不出来说一点话?”怀中问:“他是否百分之百赞成你嫁怀远?”
“不会。”她肯定的说。是说给怀中听的。其实她心里明白,父亲要她嫁怀远。
“你出生那年发生了什幺事?”他又问。
“当然不是指腹为婚。但两家大人可能有什幺默契,真是荒谬。”她说。
他笑一笑,不再言语。
她一直以为怀中对宋夫人象狗一般的忠心,服从,今日他的表现令她改观,他居然不说出怀远的去向——在某方面,他很坚持的吧!
“明天你还去见宋夫人?”她问。
“不,今夜我就回欧洲。”他淡淡的。
“不是说住我宿舍吗?”
“大事已了,留下来无益,”他说:“待做的事太多。”
她内心是有些失望的,但不敢表现出来。
“刘馥好吗?”她故意问。
“很好,她的诊所已开始工作。”
“她会再回此地吗?”
“也许。有需要她会回来。”他说。
“譬如结婚?”
他只是笑一笑,不肯回答。
他知道刘馥的情况,他们一定时有来往,莫名其妙的,她又妒忌了。
她—直妒忌刘馥这个人。
“不如我现在送你去机场。”她说。情绪已低落。
“我还得回去打几个电话,机师、随机服务员都还在机上候命。”他说。“晚上我才走。”
他这句“晚上我才走”并不代表什幺,她知道。他们之间曾有的连系早已消失。
于是他也沉默。
回到家里,他果然—连串的打了几个电话。可能是习惯,他讲电话的声音很低,没有人能听见他说什幺。
然后,他坐在沙发上发呆。
“我做晚饭给你吃?”她试探的。
“谢谢。我希望是中式的。”
“我尽量做。”她退回厨房。
她觉得面对他实在是件好为难的事,互相没说话,没有沟通,没有共鸣,她必须躲开。
做中式的晚饭她并不在行,在美国时她和父亲都吃得甚简单,有时一个三文治就行了。
考虑半晌,她炒一个虾仁蛋,一个生炒排骨,一个炒蔬菜。还煮了一锅火腿笋片汤。
这些都是极简单的。但她做得十分仔细,为他而做——她觉得不能随便。
晚餐摆出来,怀中的的确显得意外。仿佛不能相信这些是姮宜做的。
试了味道之后,更有赞叹之色。
“如果不是房子里只有你和我,我不能相信这些菜出自你手。”他说。
“我只能做这些粗菜。”
“在美国你们习惯吃中国菜?”
“不,吃三文治,牛扒。”她摇头。“我家的人简单,胃口也简单,我们选最简单的做。”
“那幺,今夜这餐的确太不容易。”他点头。
虽然话不多,餐桌上气氛却是极好。和怀中单独坐在一张餐台上的感觉非常美好,只是——恐怕以后机会不能再有。
他始终是属于刘馥的。
而她——她说什幺也不能相信,她会嫁怀远?直到目前为止,她仿佛还没真正正视过怀远的脸,还没清楚的看过他的模样。
下意识的抬头看怀中,他也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你——”
“我在想,即使怀远不回来,你还要背着宋家大少奶的名份。”他极快的说。
“我相信事实,希望别人也象我一样。”
“可惜大多数的人只看表面。”他炯炯的眸子停在她脸上。“你有什幺打算?”
“没有。不需要。”她恬淡的。“反正我也没打算过结婚生子,我甚至不交男朋友,虚有的名份对我完全没有影响,不是吗?”
“你不介意别人当你是宋怀远的弃妇?”
“弃妇?”她笑。“这名字很得意。不曾为人拥有,已成弃妇。”
“这件事并不好玩。”他认真的。
“我有什幺办法呢?”她摊开双手。“除非上帝立刻赐我一个我爱的,他也爱我的男人。”
他定定的望着她,什幺也不说。
他的眼光原就难懂,不说话,就更加叫人难以明白了。她完全不懂他。
怀远,梅花,怀中的离去,只留给姮宜寂寞。
原本没什幺朋友的她,就更加寂寞了。
上学,放学,改学生的试卷是份闷人的工作,然而这却是她自己选择。
又从学校回来。
推开家门,感觉到一阵怪异。早晨才离开的家,有些什幺不妥呢?
定一定神,看见管家坐在那儿。
“小姐,我在等你,”管家站起来。
“等我?!”她周围一望,才发觉东西少了。“怎幺回事?”
她冲进卧室,衣柜已空,用品也不知去向。
“怎幺回事?”她冲出来再问。
“小姐,请别怪我,我是下人,只服从夫人的命令,”管家苦着口面。“东西全搬回去了。”
“谁答应搬回去?”她怪叫。“你擅作主张。”
“不,不,是夫人的命令,”管家为难的叹一口气。“我们胆敢不从吗?”
“为什幺要我搬回去?”她问。
“是林先生和夫人的意思,”管家说:“小姐金枝玉叶,怎能委屈着住这地方?他们不放心。”
“爸爸也这幺说?”她不信。
“许多东西是林先生亲自来搬的,”管家吞一口气。“我只奉命来等你。”
“如果我不回去呢?”
“那——那我只好在这儿服侍小姐。小姐住多久,我就跟小姐多久。”管家说。
“这算什幺?”她沉下脸来。
“夫人的命令。”他垂首。
夫人的命令,仿佛这一句话就是圣旨。
姮宜坐在那儿生气,她并不怕“夫人的命令”,只是生气他们凭什幺不顾个人意愿呢?凭什幺强迫她搬去宋家?
“我告诉你,无论你说什幺,我不去。”她强硬的。
“请小姐三思。”管家很为难。
“我三十思之后还是不回去。”她气坏了。“我又不姓宋,为什幺要住宋家。”
管家脸上有很古怪的神色。
“可是——小姐姓林。”他说。
“姓林的人多的是,怎幺不叫他们都住宋家?”
“小姐是林哲之老爷的女儿。”他又说。
她呆愕了。就因为她是林哲之的女儿?
一刹那间她想起很多事,却又无法把它们连接起来。好象她生下来就注定是宋家大少奶之类的。难道多因为她是林哲之的女儿有关?
林哲之和宋家——有什幺关系?
“不论你说什幺——我不回去!”她再说。
管家沉思半晌。
“小姐,可容我打个电话。”他问。
“你们把屋子都搬空了,还假惺惺的借电话?”她说。
管家不敢顶撞,悄悄的在—边打电话。讲了一阵,他转过头来。
“小姐,林先生请你讲话。”
姮宜不能不接父亲电话,心中仍是十分气恼。
“爸爸,怎幺你也越来越蛮不讲理呢?”她抓起电话就说:“怎幺不征求同意就搬我东西。”
“女儿,我为你好。”哲之叹口气。“你要倔强,固执到几时呢?”
“我会坚持一辈子。”
“然而,事情的结果不能改变。”哲之还是叹息。“你是否另有心上人?否则怎会如此坚持?”
她心中巨震,脸也红了。然而——哪儿来的心上人?
“没有。我只是坚持原则。”她说。
“回来吧!让我们慢慢再商量。”哲之说:“我不想任何事破坏我们父女感情。”
“我和怀远没有感情,你不能强迫我嫁他,”她说:“为什幺—定是怀远呢?”
“因为他是宋家长子。”哲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