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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倩予的一生因他而改变,他却只想到金钱补偿?难怪巷子里的人都视他为洪水猛兽,什么都不肯说了。

  倩予——现在真和士廉在一起吗?很有可能,士廉一直是喜欢她的,杜非知道。他们一定是在美国,否则怎会这么巧的在四年后的今天同时出现?是命运吧?又让杜非碰个正着,这——

  杜非已经又从台北回到了别墅,把车驶进花园,进了屋子,看见小周果然坐在那儿等他。他心情浮躁,什么人也不想理,大步就冲回卧室。

  士廉和倩予回来了,那么——当年那个孩子是不是也跟着回来?是男?是女?该有三岁多了吧?长得像谁!跟谁姓?潘?任?

  心中火辣般的难受,冰冷的莲蓬头喷出的水也不能使他舒服,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该姓杜,是吧!是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

  ☆  ☆  ☆

  一连串的酬酢,一连串的拜访,然后,士廉终于安静下来,那已是回国后的半个月了。

  他开始可以有一点自己的生活,可以有时间运用一下思想,可以看一点书,和父母、妹妹心颖聊一点家常,这才是他回国的目的。

  他只能回国两个月,暑假过完,他就要回美国开始他在哥大的副教授生涯。这次他不必单独回去,因为四年前考上东海大学的心颖已经毕业,今年就可以跟他一起去美国念书了,有心颖作伴,他的生活不会再那么寂寞、单调了吧?

  台北的改变真大,好像突然之间人人都发了财似的,到处都有暴发户似的人,实在有点令人不惯。好在酬酢已告结束,他可以过几十天清静的日子了。

  刚过去那半个月实在可怕,也是浪费,每晚大鱼大肉,吃得他麻木兼反胃,他绝没想到回国后有这一招的,心理没有准备,也就特别难捱。

  好在过去了,真的,好在过去了。

  “我这人大概虚不受补,油腻吃多了反而难受,那么多人请客,真出乎我意料之外。”士廉说。

  正在看报的心颖看他一眼,笑得特别。

  “你是归国学人,是衣锦荣归,这原是锦上添花的时代,”她讽刺着。“就差在爸爸应该登段启事。”

  “登什么启事?”他不明白。

  “在报上显眼的地方刊登红字,祝贺潘士廉得博士学位啊!”心颖大笑。“荒谬!你想让我出丑?全台湾只有我一个博士?”他说。“什么荒谬?你少见多怪,”心颖瞪眼。“不知道有多少父亲替儿子登,多少部属替上司的儿子登,多少亲戚为了拍马屁也登,真是精采百出。”

  “真有这样的事?”士廉推推眼镜。 “骗你的是小狗。”她笑。“我若得到博士,嘿,说什么也自己登个启事过过瘾。”

  “这——也不是拿来炫耀的事,念书原是份内的事,有什么特别?”她说。

  “记得吗?哥哥,四年前你差一点说下出国去做份内的事了。”心颖打趣。

  士廉皱皱眉,脸也红了。

  “我只是想帮忙。”他说。

  “如果不是倩予,阿猫阿狗看你帮不帮?”心颖说。

  “我自然不能同阿猫、阿狗——结婚。”士廉说。

  “喂!哥哥,你和倩予很有缘份,一回来就碰到了,说不定正是天赐良缘哦!”心颖说。

  “不要开玩笑。”士廉摇摇头。

  “真话,谁开玩笑?”心颖叫。“倩予今天从旧金山回来,是不是?她会打电话给你的?”

  “是——她要带我去看看那孩子。”士廉说。

  “倩予是了不起,那孩子并没有拖死她,实在不简单。”心颖若有所思。

  “人应该如此,难道受一点挫折就倒下去吗?”士廉说。

  “她很坚强。”心颖点点头。“不过——四年前我绝对想不到有今天的情形。”

  士廉想一想,犹豫一下。

  “你——见过杜非吗?”他问。

  “看过他的电影,他是王牌武打明星。”心颖耸耸肩。“人也见过几次。”

  “他还认识你?”他问。

  “为什么不认识?杜非可不是忘本的人。”心颖说:“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说有笑啊!”

  “他——没有问起倩予?”他问。

  “问过,可是我们没有人知道。”心颖说:“后来他也就不提了。当然啦!追他的女孩子数以百计。”

  “他——只是问问?没有找她?”士廉又说。

  “谁知道?也许他找过,但倩予避开他,台北那么大,实在难找。”她说。

  士廉望着心颖一阵,慢慢摇头。

  “心颖!你好像很帮着杜非,你觉得他当年没有错?”士廉颇不以为然。

  “我只是他的影迷。”心颖笑。“而且——哥哥,当年一时之错,而且逼于无奈,他不该被定下一辈子的罪吧?”

  “我不知道,这话——倩予才可以回答。”他说。

  “倩予根本不恨他,你看不出?”心颖说。

  “倩予善良。”他点点头。

  “我想——或者她还是爱他,初恋哦!”她笑。

  士廉有一点变色,没有再出声。

  心颖是个精灵的家伙,立刻知道为什么。

  “抱歉,说错了话,”她迅速说:“我是开玩笑的,这么多年来倩予会避开杜非,当然不想再重修旧好。”

  “一次伤害已经够了,她不傻。”他说。“听说——”心颖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总得告诉你,听说倩予有个驾飞机的男朋友,她同事,是日本人。”

  士廉眉峰迅速聚拢,好半天才说:“听谁说的?而且——为什么告诉我?”

  “那天在夜总会,倩予她妈妈告诉我们母亲大人的,”心颖说:“我是给你一点心理准备。”

  “我要什么心理准备?她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他说得非常生硬。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心颖捉狭的笑。

  士廉不响,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他觉得倩予就像湖水,自己是湖水上的一叶轻舟,根本漾不起一丝涟漪,四年前如此,四年后的今天也如此。杜非,甚至那个日本飞机师都和他不同,他们能激起湖水中的波浪,是不是?

  “在想什么?不高兴我的话?”心颖问。

  “我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吗?”士廉透一口气,淡淡笑了。四年前可以轻轻放下的事,今天自然也行,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想不想去见杜非?”她忽然问。

  “他——”土廉犹豫了。“不知道他的改变大不大?我——宁愿记住他以前小顽皮的模样。”

  “现在只不过从小顽皮变成大顽皮罢了,”心颖笑。“杜非就是杜非,永远是那副样子。”

  “他怎么会从陆军官校出来?又怎么成了明星的?”士廉好奇的问。

  “为什么不去问问他本人?”心颖说。

  “如果有机会,我会问。”士廉说。

  “我有他家里电话,要不要打去找他?”心颖热心得很。

  “他搬去哪里?和父母﹂起?”他问。

  “靠近北投一幢好漂亮、好漂亮的别墅。”她说:“杜非是个孝顺儿子,全台湾的人都知道。”

  “大概做给影迷们看的吧!”他说。

  “为什么这样说?杜非虽顽皮,但从小对父母就不错啊!”心颖很意外。“你对他有成见。”

  “一个孝顺的儿子没有理由——那样对倩予。”他沉声说,当年的事他不能谅解。

  “他有什么办法呢?要去官校,又没钱、又小,”心颖不以为然。“倩予都不怪他。”

  “今天呢?今天他有足够的条件,为什么不来找倩予?找——他的孩子?”士廉忿忿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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