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的是客套话啦!”哎哟,他到底要怎样才肯走人?!“穆勒,你实在很反常,这么跋扈的行径,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你。”
“啊。”看到有趣的东西了。
“你应该是很精于谋画,思虑谨慎而行动大胆,可你现在许多没头没脑的举止,简直叫鲁莽。”害人好担心他是不是中邪了。“到底是为什么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希福纳傻眼,不敢相信穆勒也会有欣然鬼扯的一面。他真的有在笑,虽然不明显,但嘴角确实是扬着的。
“不会吧……”太可怕了。“穆勒,你……被什么附身了吗?”
“只是开始懂得不按牌理出牌的乐趣。”
“啥?”
“王爷。”门外壮汉前来叩报。
“进来说话。”
“喳。”呼,书斋内虽然没比外头暖和多少,至少不用承受刺骨寒风。“今儿个刀送来了。”
“什么?”希福纳莫名来回转望。“送来什么?”
“伤药。”穆勒淡然取下墙上挂刀。
“送伤药?”啊,对了,他胸前的那道大伤口。“谁送来的?这府里有人知道你之前受了伤吗?”
“是不知名的人偷偷搁的。”壮汉半跪地恭敬回应。“打从王爷在此落脚,房内每日都会有包神秘草药出现。”
“该不会是什么幽灵鬼怪吧?”希福纳已然花容失色。“我早就觉得这整件事怪?的,打从穆勒在路上捡到一只西域怪兽,一切就都不对劲了。”
先是怪兽隔日变为美少女,美少女又霍然一变,成了甘肃提督的掌上明珠。法力之高强,前所未闻。
“我叫的人呢?”穆勒优雅垂睇挂刀,吐息如兰。
“已经在路上了。”壮汉道。
“啊?你叫什么来?”
“水。”
“叫水?”希福纳怪嚷。要水的话,这儿不就有了?
蓦地,穆勒发现瓶架后的暗角,搁着一样颇不寻常的挂饰。正欲上前,外头就奔来大呼小叫的仆役。
“穆勒王爷、穆勒王爷!又有您的客,这回来的是县官和他的公子。另外还——”
“够了。”没完没了。“叫他们回去。”
“别这样,穆勒。人家大雪天的还特地赶来拜见,你再怎么不耐烦,好歹也该出去关怀一声嘛。”
“是啊是啊。”还是希福纳大人有人味儿。
“我不是特地来骚扰地方大小官员,也不想被人骚扰。”成天接见不完的访客,简直把他当佛像看,纷纷参拜。
“你这钢铁脑袋,碰到这种事就完全不管用啦。”呵呵,所以说,穆勒没他帮衬还是不行的。“人家不见得是被你响亮的名号吓到才来,我看哪,多半是来瞧瞧京中美男子长得是什么样。”
“敦拜大人就够他们瞧了。”
“不不不。”这他可就错了。“敦拜大人和你是完全不同的男人。他们八成是来观赏你的臭架子和臭脾气,毕竟唯有人上之人才有嚣张的本钱。你愈是不友善,他们会愈是崇拜喔。”
这让穆勒联想到解救遭土匪打劫的小民们,曾对他有的诡异景仰。
他无力地一叹,随即便让大伙拿他当猪公似地拱出去给来宾观赏。远去之际,仍以眼角扫了瓶架角落一记。
那东西,有问题。
☆ ☆ ☆
“您在这儿吃呀住呀用的玩的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到下官家中看看。只要是您需要的,下官定能替您办到!”
穆勒冷漠地闭眸端坐大椅上,眉心微有波折,可能是因为暴牙县官的长串巴结,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猛烈口水……
“您是外来的,当然会不知道这提督府可是出了名的荒凉。这个敦拜大人啊,生活邋遢得不得了。东西能用就凑合着用,根本不懂得讲究,不然就是跟过往商队瞎串,买一堆又臭又旧的破烂,品味有够低俗的。”
“阿玛,别把话说这么直,这儿可是人家府上。”
“哎呀,对对对。”暴牙县官装笨地故意拍一下脑袋。“还是我这女儿机伶。”
“而且我妹她既体贴又温柔。”县官儿子也咧着暴凸笑齿努力促销。“所谓的秽质婪心,在她身上完全可得着印证。”
“不来了啦。”手绢儿立刻掩上羞怯的粉脸。
其他没被歌颂到的姊姊妹妹们,连忙比手画脚示意父兄,除了主打商品外,别忘了其他库存货的存在。
“当然啦,我其他八个女儿也是非常优秀的。来,容我在此为王爷您一一介绍。这位是我的大女儿,天性敦厚老实,符合她肖猪的特质。而且她乖巧得不得了,从小就懂得把饭吃干净,从来不剩一粒米在碗里。就像古人说的那个什么呃……什么什么餐中飧,每一粒皆吃得很辛苦。就是那个意思。再来是我的二女儿……”
暴牙县官僻哩啪啦唱得兴高采烈,穆勒眉心的刻痕则愈来愈严峻,看得希福纳冷汗涔涔,深怕穆勒会突然睁眼宰人。
他不知道这县官竟会领着家中所有女儿,大队前来采访,不然他也不会劝穆勒出来见客。传报的人也真是的,为什么没把情况讲清楚呢?现在可好了,回头穆勒一定会狠狠踹他一顿……
“我的女儿们在我内人的调教下,比我向您介绍的还要出色。这一点,可就是敦拜大人完全比不上的。”
“就是啊。而且寿思、寿阳那两个自从没娘后,就愈来愈没教养,跟个野猴子似的。”县官儿子尖嘴猴腮地拚命吱吱叫。“他们一家三口,落魄潦倒得要命。外加他们安养了一批嫁不出去的姻亲上个比一个丑怪,个性又孤僻,直让人受不了。”
“会吗?”希福纳觉得还好啊。那票天真姨妈们,挺可爱的。
“敦拜大人几时丧妻?”
始终沉默的穆勒这一开口,大伙立刻踊跃抢答。
“五年前仲夏!那时曾起了一场疫情,她得了绞肠痧,当天发病,傍晚就走了。”
“那时候这整个家都快哭垮了。还好敦拜大人勉强算是有两把刷子,才把情势给稳住。”
“不过呢,他也暴露出自个儿的隐癖罗。”
听得这串淫邪的吱咯笑声,穆勒懒得过问,希福纳却好奇透顶。
“什么隐癖?”
“敦拜大人他呀,居然丧妻不到一年,就打算娶——”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娇嫩的怒斥迎门冲入,怔住堂屋里所有人。唯有穆勒,暗暗松口气,悄悄收回筋脉暴绽的大拳头。
“啊,呃……寿思格格。”
“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们……可是来作客的,特来拜访穆勒王爷。”赶快昂首睥睨,以示尊贵。
“这是我阿玛的府邸,穆勒不过是客人。你们登门拜访,却完全不把主人放在眼里?!”
“那是敦拜大人自己出外巡查去了,我们哪有……”
“给我滚!”
“你发什么飙啊。”县官儿子卯起来开骂,早该好好儿教训这丫头何谓三从四德。“我们又不是来拜访你的,你嚷嚷个什么劲儿!”
“大不了,等敦拜大人回来,再让他决定我们该留该走。”暴牙县官老神在在,吃定了敦拜温吞柔软的性格,绝不会亲口撵客出府——他早就常抓住敦拜这点,三不五时上门死串活串,赖到人爽了才拍拍屁股回家吃饭。
“寿思好可怕,真没教养。”
“就是啊。”
“要是我,打死都吼不出那么粗野的话。”
县官那票粗勇健壮的女儿们,娇弱堪怜地缩在一块,脆弱得几乎要昏倒。
寿思怒不可遏,猛然挥手一洒,堂屋内登时飘下片片白雪。定睛一瞧,那不是白雪,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