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什么?她说不出。
“我等你。”他淡淡的说:“我有些话对你说。”
可若拿罐啤酒,听话的坐在他对面。
“这几天在曼谷我想了很多,很多,我觉得——我还是搬出去好。”立奥开门见山。
可若不惊讶也不意外,仿佛这话全在她想象中。她也平静。
“这些日子我发觉我们距离越来越远,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他吸一口气。眼眸深处仿佛有一丝歉疚。“我不想这样拖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点头。他既然这么说她无意反对,虽然她心中并不那么想。
重要的是她看见他眼眸深处的歉疚,这样的男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很奇怪,越来越觉得,我像你哥哥多些。”他失笑。“对着你像对着妹妹。”
她也笑。怎能不笑呢?
他在宣判他们之间的一切,她要做的只是接受。
难道还能像以前的女人一般又哭又闹的?时代不同了。
“明天一早我搬出去,好吗?”他温柔一如以前,感觉,真的完全不同了。
“如果你不方便,我搬也行。”她说。
“不不,我搬。”他抢着说。仿佛仁慈。“你——可有什么意见?”
“我尊重你的决定。”她只这么说。
“你的确是个太好的女人,”他摇摇头。“我曾想过,你可能会为难我。”
她摇摇头,迳自回房。
立奥留在客厅,再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几年的关系和感情,就这么算了?很而嬉、很无聊也很无奈、无辜,然现代人的感情就是这样,没什么可讲的。
可若床头电话突然响起来。
“三天到了,林可若。”
令刚的声音。
可若觉得好疲倦,什么都不想说,不想讲。
“他在上面,是不是?”
令刚加重声音问。
可若轻轻叹口气,放柔了声音。
“我很累很倦,我不想讲话,让我休息,可以吗?”
“明天我再找你。”他理解的收线。
大家都是年轻人,没婆婆妈妈,噜哩噜嗉,各人把持着自己的一切,感情、烦恼、生活、盈亏自负。
一切看来仿佛理智。
可若吃一粒安眠药。她没有吃药的习惯,上次爱咪买给一个广告演员吃剩的,随手放进她的大皮包。
吃药只为要安静睡觉。她要工作,她要有精力,她要冷静理智。
早晨依时起床,轻手轻脚出门。
她看见立奥蜷伏在沙发上睡得很熟,很坦然的一副烦恼尽除状。
原来她是他的烦恼,真想不到。
人们不会为某件事停下来驻足而望,同事们如常工作,爱咪接进来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可若的工作没有一分钟停过。
“太忙。今天不接听有私人电话。”她说。
“那是什么意思?私人电话?”爱咪问。
“即是说——除了客户,我不听任何人电话。”可若没有表情。
“包括于立奥,方令刚?”
可若埋头于工作中。
爱咪耸肩离开。
广告工作琐碎繁忙,有时为一个字而开半天会。
每个人分分钟在动脑筋,没有半丝时间空闲下来。
黄昏时,同事陆续离开,办公室里又留下可若,不,还有爱咪。
“还不走?”
可若看见静坐写字台的她。
“还有点事没敝完。”
“不必找理由陪我,我会做到很晚。”
“何事需要很晚?”
爱咪慢慢走进来。“我陪你出去晚饭?喝酒?”
“不,谢谢。”可若头也不抬。
“不需要折磨自己,是不是?”
爱咪仿佛知悉一切。“你不该是这种人。”
“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可若说:“我只是不想回家。”
“他回来了,报上说的。”爱咪说。
“那又怎样?我承担得起,一个于立奥而已。”她夸张的说:“他要搬出去,很好,我尊重他的决定,就这么简单。”
“一点都不伤心?”
“心在工作上,”她双手一起摇。“我从来不那么重视感情,有也好,没有也好,工作第一。”
“你是吗?”爱咪凝视着她。
“你知道我是工作抂,做起事来我可以不要命,我——”
“这不是你。”爱咪叹一口气。“感情不丰富,不细致的人,怎么做这一行?”
“不。我很理性。”
“为什么要强撑?想哭就哭一场,你会舒服很多。”
“我根本不想哭。也许有点可惜,有点无奈,有点遗憾,但为什么要哭呢?”
“你从来没爱过他?”
“不知道,也许。”可若想一想。“我的时间花在工作上,没时间想这件事。也许。”
“好,我回家。”爱咪摊开双手。“你根本没诚意跟我谈。”
“为什么要谈?我现在只想工作。”
爱咪转身走出去,去了一半停下来。
“有个人等了你整个下午,你见不见?”
“谁?!么有耐心的客户?”
“出来吧。方令刚。”爱咪说。
沉默的令刚从墙角转出来,他穿了一身牛仔浅蓝,很耀眼的颜色。
“我来得是不是时候?”他沉声问。
可若做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你是我看过穿牛仔裤的人中穿得最帅,最潇洒的。”她说。
爱咪摇摇头,拿着手袋大步离开。
他定定地凝视她好久,好久,守说:
“今天是第三天,我一定要见你。”
“今天我身分已证,单身贵族,但我没有心情,真话。”她歉然。“于立奥中午已搬走所有东西。”
“现代人,干手净脚。”
“爱咪说得对,心中不舒服应该发泄出来,否则伤身。”
“我不知多好,”她仰起头。“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呢?”
“证明给我看,我们去喝酒庆祝。”
“庆祝?”她笑起来。“被男朋友扔了,还值得庆祝?夸张?”
“不管怎么说,我要你快乐,别生闷气。”
“你们都看扁我,好。我们喝酒庆祝,为什么不去?我自由了。”
她站起来。
令刚微微皱眉,却跟在她背后离开公司。
“去哪里?”坐在吉普车上,他问。
“随便。可以狂欢庆祝的地方。”
他看她一眼,默默地开着车。
“喂!找个地方没有人认识你的,我不想影响你。”她说。
“陪你庆祝,难得机会,我怕什么?”
“怕什么?不怕明天头条新闻?”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他豪气的。
“好,都不怕,”她哈哈大笑,笑到后来眼泪也流出来。“我们什么都不怕。”
一张纸巾温柔的递到她面前。她想也不想就抓起来抹。
越抹,眼泪越多,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失声痛哭起来。
他索性把车停在一边,送上整包纸巾,让她慢慢发泄个够。
他是极好的陪伴者,极有耐性的沉默着。
她哭着,哭至声音低下来,情绪稳定开朗了,车厢的气氛渐渐变得温柔。
抹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她抬起头。
“我好了,谢谢。”
他微微一笑,很自然的,不是电影中刻意“杀死人”的表情,但好温馨。
“我们去晚餐。”他说。
“有什么好提议?”她吸吸鼻子。
“买材料到我家,我做给你吃。”他兴致好高。
“你能做菜?”
“为什么不能?我煎的三文鱼一流,我做的罗宋汤让你流口水,还有——”
“我想吃牛扒。”
“我戒牛肉。”他说:“不过可以做给你吃。”
“一言为定。为什么很多明星,歌星戒牛肉,有原因吗?”
“各人原因不同。”他说:“记得两年多前有只牛从屠场走出来,在深水埗被吊机捉回的事吗?那只牛被吊在半空中流眼泪,我正好在电视上看到,从此戒牛肉,牛也像人一样有生命,会流泪,也许有感情,我不忍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