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奥是好兄弟,好朋友,好伴侣,或许不是好情人,但相处融洽。
她很挂念他。
再打电话找他,他总是不在,或忙,或出外景,总有十天不见面了吧?
快下班时,她益发想念着他。
电话铃响,直线的。一定是他。
“立奥,是你吗?”她街口而出。
“对不起,令你失望。我是方令刚。”
“啊——你。”她透一口气。“又情绪低落。”
“前所未有的好。”他声音是愉快,兴奋的。“我要见你,立刻。”
他的电话总带给她惊奇,意外。
“什么事这样急?”
“见面再说,OK。”他说:“我在楼下。”
又在楼下。他每次要见她,简直不给她任何藉口和时间拒绝,总等在楼下。
“你在楼下就一定有把握知道我会下来?”她问。
“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想一想才答。
她匆匆下楼,看见他的吉普车。
“现在能讲什么事吗?”
“我有一个计划,我私人的计划。”他又兴奋起来。“我想自己拍一套LD。”
“LD?镭射影碟?拍戏?”
“不不不,拍一段段小故事,配合我的歌曲。”他望着她。“想请你拍。”
“我只拍过广告,没拍过其他的。”她意外。“我不知道行不行。”
“我有预感,你一定行。”他猛然抓住她的手。“我们合作,一定行。”
“凭什么对我有这样的把握?”她收回右手。
“我们合作的广告片。”他好开心似的。“你拍出我的特质,我十分喜欢。而且我喜欢你用女性主观的角度拍我。”
“或者可以考虑。”她耸耸肩。
只要讲起公事,讲起她的工作,她的全部兴趣被引起,脸上会发光似的。
“不必考虑。但我已想好几个小故事,你帮我整理、分镜、修改,我们就开始。”
“由我公司拍?或是我公余的时间私人帮你?”她问。其实她已当他是朋友,否则哪能用私人的时间呢?
“我没想过。”他呆怔一下。“不过所有制作费由我负责。”
“不是这意思。”她爽朗的笑起来。“你拍摄的目的是私人珍藏或是公开发售?如果你打算卖,我让公司拍,只是私人玩玩,我自己帮你拍,这中间完全不同。”
“我没想过。”他的笑容消失。“真的没想过。”
“慢慢考虑不迟,我等你。”她拍拍他。
“我这人太不现实,对不对?”他说。
“艺术家是这样的。”
“我只是个明星,不是艺术家,我没有那样的修养。我太不现实,我知道。可是每想起现实的一切,我立刻情绪低落。”
“有什么不快乐的往事?”她想起爱咪的话。
“怎么做?你能教我吗?”
“我?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他的手提电话响起,他一边开车一车接听。才喂一声,神色就变了。
电话里不知是谁,不知说了些什么,他不耐烦的嗯一声就收线。
好情绪已随风而逝。
开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快得令可若惊叫。
“慢一点,你疯了吗?”
他不理,迳自开了一段长距离,才慢下来,最后停在路边。
她看一看,已在吐露港公路上。
“你这人总是这么情绪化?”她望着他。
他把自己放松在座椅上,对着天上的蓝天白云,沉默地闭上眼睛。
可若摇摇头,独自下车,走上路边长长的单车径上。
这方令刚真莫名其妙兼不可理喻。
过了一阵子,他也下车跟着过来。
“刚才谁的电话?”
“一个人。”他答。眼中笑意消失。
“当然是一个人。”她啼笑皆非。“经理人?”
“算是他吧。讨厌。”
他很喜欢骂人“讨厌”,她已听过多次。
“我付他钱,我可以骂他,这也是游戏规则。”他淡淡的说。
“你这人很——很——”
“乖张?”他替她接下去。
“不至于这么严重,你偏激。”
“自然有我的原因。我不会无缘无故的骂人。有原才有因。”
“你讲的话与你的外表不符。”
“我的人与形象也不符。”
“那么,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她问。
“有耐心自然就会明白。”他望着地。“你有这耐心,是不是?”
“我俩全然无关,何必纠缠?”
他耸耸肩,摊开双手。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我们要一直在这儿吹海风?”她问,
“你逃不掉的,林可若。”他说。
她皱眉。逃?!怎么用这样的字眼?他想过这个字吗?荒谬。
“你现实与戏分不开,是不是?”
“再清醒也没有。清醒得甚至痛苦。”
“为什么痛苦?”
“我永不是戏中人,没有那么高贵,或富有,或权势,或武功,或可飞天遁地。我只是方令刚。”
“方令刚有什么不好?”
他沉默。讲到他自己,他就沉默。
“回去吧。我请你吃饭。”她说。
“我怕到粉岭,但那儿的双鱼河马会很清静,我喜欢那儿。”
她没有异议。
“双鱼河的马会已没有以前好。以前马会收会员比较严谨,很难进得去。可是那一批人离开的离开,移民的移民,来了一批新会员,新会员质素参差不齐,比较杂了。”
“整个香港的情势也差不多。”她有同惑,“那天朋友约我在中国会饮茶,四周都是讲国语的人。很多香港人都离开。”
“你会离开吗?”
“不会。从来没想过。”她立刻摇头。
“香港工作环境该是全世界最好的,我的事业在这儿,香港是我家,为什么要走?”
他不语,只低下头。
“你不以为然?”
“我会走。”他透一口气。“努力赚几年钱,晚年生活有保障,我就走。”
“你现在的钱还不够保障?”
“我——一无听有,除了那个秘密的家。”
“你的目光太高太远。”
“人们必然这么想。可是我只要一幢房子和够温饱的钱便行。”他坦然。
她不能相信。
他的片酬歌酬每年以千万计,他买不起外国的一幢房子,没有能令自己温饱的钱?他的样子却不像开玩笑。
“家累很重?”她问。立刻否决了,家累再重,以他的收入也不是问题。他若愿
意,可养得起十家。”十家人。“对不起。”
他轻轻的笑一笑。
“和你相处令人很舒服。”
“除了工作,我不是侵略性的人。”
“你在工作中也没有侵掠性,只是紧张执着。你内心很静,我感觉到。”
“不不,我很急躁。”
“我相信感觉。”他说。俊脸上线条柔和。
莫名其妙的,可若被这两个字感动。
“我开始有一点懂你。”
“这是好开始。”他望着她笑。
他们竟然相处融洽愉快地在粉岭会度过整整的一个下午。
“下次再来,好不好。”他要求得像个孩子。“下次来我教你骑马。”
“OK。”她是爽朗的人。“只要我有时间。”
“我要求合作的事请你帮我考虑。”
“怎么帮你?”她失笑。“你自己考虑。”
“不。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作主。”
她望着他半晌,怎么回事?他越来越不像初见面时的方令刚了。
“这样吧。抽个星期天我私人替你拍一段试试,效果好,我们才决定。”
“随你。我对你有信心。”他想一想。“星期天不行,我有通告。”
“没有通告时你随时通知我。”
可若仍忙于自己工作。
“波士。报上有段小花边新闻。”爱咪鬼鬼崇崇的出现在门边。
“不要用不关我事的新闻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