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已是神父。”她苦笑。
“神父不能够结婚,却能爱,是不是?”他说:“没有人能够限制人内心的感情,我相信上帝也不能。”
她呆愣一下,她从没想过这件事,神父也能爱,也能有感情吗?她不懂神父的事,她是基督徒,但是——她内心燃起了莫名的希望。
“在我们中国,做和尚的要六根清净,断绝七情六欲。”她说:“我认为所有宗教都该相同。”
“我觉得心中的感情是断不了的,神父、和尚也是人,不能说断就断,我不相信他们能做得到,或许——只是表面上的。”他不以为然。
“我们不要为这问题争执,”她笑,“听说我还得去美国受训一个月?”
“是吧!”这次你的教授不是我,你受训的课程会偏重实际的工作,较少理论。”他说。
“无论如何,可以常常看到你。”她笑。
“不会的,我在哈佛,很少去你们公司,”他摇摇头,“除非是大型的高级职员进修班。”
“那——我会有寂寞的一个月。”她脸上有淡淡的哀愁,十分动人。“六年前受训,斯年两度赴美陪我,我却拼命念书,冷落了他,今天——我是应该寂寞。”
“怎幺讲这样的话?不像你了,沉。”他用手按住她的手。“遭到感情的挫折也不该这幺悲观。”
“不是悲观,是——后悔。”她垂下头。
他默然,她后悔,他却无法帮助她。
“沉,我觉得斯年虽好,但,你没有理由为他把自己的感情困死一辈子,你的感情该另找出路。”他正色地说:“我们是好朋友,但——还有千千万万的男人。”
“谢谢你这幺告诉我。”她诚心诚意。“朗尼,我会试试,真的,我也不想困死自己。”
“那就好。”他点点头。“我希望朋友快乐,而快乐是需要去寻找的。”
“我明白。”她也点头。“失去斯年,我相信世界上不再有第二个斯年,但——我可以去找寻像他的人。”
像斯年的人?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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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和广告代理商开会是蕙心每周的例行公事,她总是自己开车去广告公司。
今天也不例外,她把车停在信东酒店,独自步行到附近大厦的广告公司。以往去广告公司是纯为公事,但,今天仿佛有些异样,只因李柏奕在那儿。
在会议室,她见到了柏奕。
他刚和另一个客户开完会,却仍显得神采奕奕,看见亲心,他黑眸中光芒逼人。
“倒着心,”他连忙迎上去,“我原想亲自去接你的,可是刚才的会议拖得太长,真遗憾。”
“我自己来惯了,我不想被宠坏。”她笑。“还有,柏奕,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希望是友谊的开始。”他接一按她放在桌上的手。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也只是例行会议,讨论一点事,交换一点意见,两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要离开的时侯,已经超过了平日下班的时间。
慧心和几个熟悉的女孩子打招呼,预备开了车就径自回家。刚迈出广告公司,李柏奕追了出来。
“蕙心,等一等,”他叫,“一起走。”
“不是因为没法子去接我而想送我回去吧?”她打趣着。
他凝视她半晌。“一起晚餐,好不好?”他很有诚意。
她想一想,点点头。
“为什么不好呢?”看得出柏奕是真诚盼望她的友谊。她也对他颇有好感,正如朗尼所说,为什么不试试呢?快乐是要自己去寻求的。
只是——柏奕和斯年完全不同,斯年不会说“一起晚餐,好不好”,斯年是根本不征求她同意的,他认为她答应一起晚餐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柏奕却斯文有礼,比较含蓄。
哎——她不该拿柏奕和斯年比,她一定要记住,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现在和她约会的是李柏奕,而不是傅斯年,她一定要记住。
“我没有车,用你的车。”他说。
“没有车还说接我?”她笑。
“我一直用公司的车,在香港开车很麻烦,又没地方停车,用公司的车却有司机,方便多了,”他说,“因为想跟你一起晚餐,所以让司机先走了。”
“我做司机。”她说。
“我开车,你带路。”他说:“我们找个远一点的地方晚餐,不要老在市区里转。”
“香港就这么小,你必须适应它。”她说:“要不然会是件很痛苦的事。”
“放心,我的适应力很强,”他笑,“为了工作,我可以勉强自己去适应,男人是事业第一。”
事业第一,斯年却因为感情而心灰意冷,把大好的事业一手放弃,唉!斯年。人与人之间毕竟有太多的不同。
“你想吃中国菜或西餐?”她振作一下,问道。“要吃西餐我们去浅水湾,吃中国菜可以去香港仔。”
“啊!吃海鲜。”他开心得像个孩子。“好,我们去吃海鲜,我非常喜欢。”
蕙心微笑不语,和他一起步人停车场。
正值下班时间,交通十分拥挤,他们排在车尤里,像蚂蚁在移动。
“香港的交通是严重的问题。”柏奕拍拍驾驶盘。“这么小的地方,有这么多的车和人。”
“所以什么专家来研究改善都没办法,反而越弄越糟,”慧心笑,“根本是先天条件不足。”
“你住哪一区?”柏奕问。
“跑马地,你呢?”她也问。
“罗便臣道。”他说:“公司租给我的房子。”
“我有个朋友和你住得很近,”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冲口而出,“他住在宝云道,不过——现在已经离开香港了。”
“宝三道,啊!我知道那儿,房子都很漂亮。”柏奕说:“是男朋友?”
“是很好的朋友,”她只能这么说,“和上次在文华碰到那几位都是好朋友。”
她有点懊恼,怎么提起斯年了呢?
“你说他离开了,去了哪里?”他问。当然不是有意的。
“比利时。后来又去哈佛拿了P.H.D,然后又去了罗马。”她用平淡的语气说:“现在大概在罗马,不过这都是听人说的。”
“听人说的?你们没有联络?”他觉得好奇。
“没有。”她皱眉,垂下头。“离开香港后我只见过他一次.就没有联络了。”
“他在外国结了婚吧?”他轻松地。“只有结了婚才会忘记以前的朋友。”
“不——他做了神父。”她黯然。
他似乎已经听出她声音中的不妥,意外之余也不敢再问下去,他不是采人,他知道,这个“朋友”该是与众不同的吧?或者——有段故事?
“哦!香港仔我去过一次,岸边很脏,上了船就很好,调然是两个世界。”他聪明地转了话题。
“这正是香港的特点。”她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在初识的朋友面前失态。“有很多地方——我指的是香港,会给人很明显的分界,两个不同的世界,我们已见怪不怪。”
“这种现象世界各地都有,不过香港明显些。”他说。
‘’知道为什么吗?”她笑。“因为香港地方小,进步的脚步却和世界各大都市看齐.所以,它的小和人多,把各大都市中分散的东西都集中在一起,而有浓缩的感觉。”
“你说得对。”地点点头。“香港的确给我浓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