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讲我的坏话?”她挂在他身上醉醺醺地扭着, 根本不管音乐的节拍。
“是在讲你,讲你和晶珊是很好的朋友。”冯秉文深恐她踉跄跌倒,小心地抱着她 。
“很好的朋友?嗯,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好到可以为她牺牲掉最重要的东西!”淡 菲的回答似乎是语无伦次。她又说:“你呢?你有没有这种好朋友?”
她把热热的酒气一阵阵吹到他脸上,濡湿的醉眼水光闪烁,让他依然暗中震慑于她 的魔性魅感而不能自己。
“我知道你们男入是不会有好朋友的,所以根本不必为朋友牺牲,根本没有这种困 扰!你们男人啊,不是像狮子老虎一样独来独往,就是像狐朋佝友一样成群结党,你们 根本不懂得友情,甚至不懂得爱情。可怜的冷面人,现在你渐渐知道爱情的滋味了吧? 我希望你能够不必懂得太多,但是,我可不能保证!冯经理,秉文大哥哥……”
淡菲滔滔不绝地说着,到了是后,几分钟前下肚的苏联黑胡椒伏特加发挥了强大威 力,她两腿一软,顿时靠在他怀里失去了知觉。
秉文把淡菲抱回座位,晶珊和周策跟着骚动了起来。
“她醉倒了,你们好好照顾她,我回中泰去开车。”他让淡菲菲躺着,头枕在晶珊 腿上,然后离开了Pub。
他站在路口拦车,一时间竟然有着失去方向,不知该往哪里去的迷茫。
这样一个寻常的午夜那会,寻常的浮沉在繁华灯火中的十丈红尘,已悄悄地发生着 一个不寻常的情节。他确信,他已得到了足够确凿的讯息。
魏淡菲的心事已然过渡到了他的心海之中,不再是一个难解的谜,却成了他必须担 负的秘密。而倪彦萍的警语更让他悚然心惊。
每朵玫瑰都有剌。难道她也是获悉秘密的另一个人?如果晶珊也察觉了这个秘密, 将会是怎样一个局面?还有周策……夜风从车窗扑进来,他靠在椅背上,困乏地合上了 眼睛。
※※※
周策手中抓着一个肯德基纸袋,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办公室。
人人都在收拾桌面,准备下班。
他看见淡菲上半身用手肘撑在电脑桌上,另一只手正揉着眼睛。
“眼睛疲倦是吧?我拿湿毛巾给你按摩好不好?”周策无微不至地献着殷勤。
淡菲就像没听到一样,坐直了身子,继续以双手轻轻按摩眼球。
“哪,给你买了红豆派,还有橘子汁,填填肚子再下班吧。”
周策把食袋放在她桌上,一脸的小心翼翼与体贴温存。
淡菲还是不理他。
办公室里的人很快走光了,只剩他们两个人。
淡菲重重叹了一口气,懒洋洋地做着关机的动作。
周策凝望着她,心疼地说:“一整天盯着Window,敲键盘,难怪会这么累。
晚上国父纪念馆有露天音乐会,我陪你去走走,散散心好不好?我怕你闷坏了…… ”
淡菲捺着性子听他说了一大串,终于忍住了鄙夷地打断了他,说道:“你别烦了行 不行?我既不闷也不累,更不饿,你让我清静清静好不好?”
周策看多了这种脸色,忍者脾气说:“淡菲,你真的需要出去透透气。出去走走, 情绪一定会好一点,别这么个倔不好?”
“谁说我情绪不好?就算我心情恶劣得想去跳楼,也不用你在这里唠唠叨叨,烦死 人!”淡菲拉高了嗓门,几乎失控地喊着。
“你看你,这么大的火气,还死不承认?我是一片好心,心疼你,你知不知道?你 真的连好心这是恶意那分不清吗?还是故意要气我?”周策一脸可怜相,拚命压抑怒气 ,喘息她说。
“谁要你心疼?谁要你的好心?谁故意要气你?谁在乎你?”淡菲咄咄地逼问他, 拿起食袋向他绝情地扔过去,附带又是刻薄的一句:“把你的好心好意赶快拿到地下停 车场去,那里有几只饿猫正在等着你!”
周箂忍无可忍,爆发了怒火大叫:“魏淡菲!我受你的气受够了!你根本是一个自 大狂,一个不可理喻、不通人情的疯子!”
他气得吁吁直喘,一张脸白中泛青,极为可怖;但当他那双暴突、圆瞪的眼珠了迎 接到淡菲的那一对毫不畏怯、泼悍顽强的眼睛,他很快又泄了气,转而哀戚悲痛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践踏我?凌迟我?折磨我?我毫无保留,毫无尊严地 爱你、关心你,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淡菲,你的心难道不是肉做的?”
淡菲有着他那副无语问苍天,泫然欲泪的表情,只是厌恶地回答:“我的心是塑胶 做的、稻草编的,你知道了吧?我只拜托你,离我远一点,把你的好心好肝好肺拿去施 舍给别人,行不行?”
“魏淡菲你不要老是把我当白痴,当傻瓜,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我的耐性不会比你更多一点点!周策,你要是再逼我,我就离开这个办公室再也 不回来!”淡菲不想再和他做拉锯战,斩钉截铁地向他嘶吼。
“好,魏淡菲,你行,我服你,我怕你,我输你!”
周策满脸通红,一头大汗,指着淡菲一阵叫喊之后,扭头便往外冲入。
他差点没和正要进门的冯秉文撞个满怀,头也不抬地快步走了。
冯秉文进了办公室,一对浓眉紧锁,脸色极伪阴沉。
他看看淡菲,板着脸极不高兴地说:“发出了什么事?”
淡菲不做答,也不看他。
他沉默了几秒钟,忍了住发飙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公事、私事混淆不清 ,把办公室弄得乌烟瘴气?你们究竟想怎样?”
淡菲的脸偏到另一边去,仍是不予答理。
“魏淡菲,你说话,回答我的问题。”秉文不肯放松。
淡菲让他好好地等了至少有半分钟,才缓缓把脸转过来对着他,缓缓地反问他:“ 冯经理,你说的这些公私不分的人里面,包不包括晶珊?”
“这……”冯秉文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击,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淡菲冷冷一笑,又说:“其实我可以替你回答。她当然不算。她已经离职了,又在 外面找到了好工作,她和这里的一切教条规范一点关系也没有!”
秉文听她这么说,心里又是一愣,不由地讲:“淡菲,你为什么总是……”他的确 找不到适当的字汇来形容他的感觉。
“总是怎样?”
淡菲眼中又不期然流路出幽恨和怨懑。
“总是……”
秉文还是无法说出口,只有叹了一口气,改口说道:“你为什么连对最好的朋友都 有了敌意?”
“你凭什么说我对她有敌意?”淡菲站了起来,倨傲地平视着他,语调和神情却都 是忿忿不平而自伤。“你预设立场,你袒护她,是不是?对不对?”
“你……魏淡菲,你太偏激,太怪异,你简直不合常理,你恨本是一个怪胎!”
“终于说出你的感觉了!我还以伪你除了对晶珊的一切全知全能之外,对其他的人 事物一概不能感应,没有感觉!”她似哭又似笑,像去去理性般地嘲讽着。
冯秉文知道这是他和她摊牌的时刻了,他再不能忍受她一再的隐喻暗示,一再的特 立独行。
他放平了声调,冷静地看着她,告诉她。“淡菲,心里有着不平,就不要隐藏,把 它说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