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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银夜姊!谢谢银夜姊!”

  当兵回来没多久,重新干起三线打板师的小胡高兴得差点没掉下眼泪。

  “唉,真是教人感动啊!”

  爱达在一旁叹着气。小胡问她:

  “你感动什么?是不是银夜实在太慷慨了?”

  “慷慨你个头!我是说她的痴情叫人感动!老板没一起去,想也想得出来她食不知 味的样子!七早八早回来守着,真是比王宝钏还痴心!”

  爱达说。

  “西先生也不比银夜差到哪里去,他也待不住回来了,你怎么不为他感动?”

  “西先生是男人,男人爱女人是天经地义,但是银夜对老板的感情就是不可思议的 ,当然教人感动了!”

  “唉!我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我们老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男人爱她,女人也 爱她!连外面街上走的陌生人也爱她、崇拜她……”

  “喂,你能想像得出,这种滋味究竟怎么样吗?”

  爱达年轻的脸上飘着憧憬的幻想。

  “谁知道?也许连银夜和西先生都摸不到她的心!”

  小胡又敬又畏,如同正谈论着一个神明!

  第二章

  蓝霞泡在按摩式浴缸里,莲蓬头高高挂在头顶上,湿湿的水花像纱网一样洒下来, 洒在她的肩膀上,胸脯上。

  疲倦的时候,她喜欢按摩,即使是这样用水液的震动来按摩,也让她感到非常 RELAX,非常舒服。

  她的浴室很大,像五星级饭店的总统套房浴室那么宽敞、漂亮、豪华。李察的钢琴 演奏透过隐蔽的播音系统轻轻飘扬在整个浴室,至少有五打以上的香水百合和大批的进 口花卉点缀着浴室,因为她不喜欢使用人工香味的清洁用品,因此整间浴室的浓郁完全 来自鲜花自然绽放的香气。

  她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想,只听着琴音和水花洒在身上,水面的细微碰触声,那种安适和温柔,使她不禁沉沉入睡……

  恍惚中,有一双手按摩着她的小腿肚,把她弄醒了。

  尽管按摩的动作很温存,按摩的手指很柔软,她还是醒了。

  缓缓睁眼一看,是银夜。

  是有一张天使脸孔、含情脉脉的银夜。

  她把浴室的灯关了,而点亮烛上的蜡烛,瓷砖与水面反映着烛光,满室生辉。她 的脸上也反映着烛光、水光,满脸生辉,美丽异常,一对眼珠简直就如宝石闪闪发亮。

  她披着衬衫式的浴袍,头发已被水珠淋湿了。

  “你──,怎么突然又跑回来了?”

  蓝霞保持仰卧的姿势,动也没动,甚至又把眼睛闭上。

  银夜持续为她按摩,揉搓着她的脚板。

  “我上个星期就回来了──嗯,我刚刚在西华和广告商谈拍照的事,立刻就赶回来 了。”

  她不知道蓝霞只是随口问问的“突然又跑回来”是何所指?是说她从日本跑回来了 ?还是说她刚才从外面跑回来?

  但是,不管蓝霞是怎样漫不经心,她都经意尽心给她最周全完整的答案。

  蓝霞没理会她的用心,又是不知所云随口一句:

  “这么快跑回来做什么?”

  她的眼睛还是闭着的,似乎银夜的如花美貌完全不值一顾。

  而这一句没头没脑的又一个问题,可又给认真的银夜带来烦恼,因为她实在不知道 蓝霞指的究竟是什么。只好摸索着乱说:

  “反正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只要西先生同意,我没有意见。”

  她说的是广告公司拍照的合约,蓝霞却不耐道:

  “什么西先生同意不同意?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在日本待久一点,那么快跑回来干什 么?”

  “噢──!”

  银夜吃了一惊,对自己没有猜对蓝霞的心意万般懊恼,只有怀着歉意、温顺地撒娇 说:

  “我想你嘛,谁叫你不一起去──。”

  “我去十八层地狱,你要不要一起去?”

  蓝霞脱口而出损她一句,想想于心不忍,于是隆重睁开了双眼,看看她,软下声调 笑笑,告诉她:

  “留在那里,可以看到川保久玲、山本耀司,可以和三宅一生、高田贤三一起吃饭 ,有什么不好?干什么要想我?干什么急着跑回来?”

  蓝霞伸手捏捏她的腮帮子,拨弄着她发梢的水滴,这才有了比较认真的情绪去打量 她的美貌和温柔而给她一些些怜惜。

  “刚刚说过了,你没去,想你嘛。”

  银夜委委屈屈、哀哀怨怨又诉说一遍,按摩的手移上了蓝霞的肩膀。

  “嗯──。”

  蓝霞又躺平在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看见蓝霞心满意足,银夜这才有了追根究柢的胆量,又怒怒地问:

  “告诉我,我们在日本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

  蓝霞浮在水面上的脸失笑起来,优越地闭着眼调侃道:

  “怎么,你还跟监我?隔着太平洋监视我的行?”

  “我不放心你啊,你会安分吗?”

  “的确!我的确做坏事去了!你既然都知道,何必还要追问?”

  “你好没良心,永远用这种一成不变的混帐答案来回答我的问题──。”

  银夜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地又道:

  “你还记不记得在纽约的日子?我们相依为命,没有任何事瞒着对方,让对方不高 兴──。”

  说着,蒙样泪光的双眸浮出幽远飘渺的迷雾,神思坠入了历史的回忆中,继续喃喃 说着:

  “那时候,我们一无所有,却又拥有一切,因为我们拥有彼此,拥有希望!那时候 ,我们才十八岁,对不对?到现在,我闭上眼睛都好像可以嗅到第七大道到三十几街到 四十几街那种隆冬十二月透心沁凉的空气!你上巴森斯设计学院,我上勒尔斯顿艺校, 课空的时候,我们在五十四街工作室的舞厅喝啤酒,跳到不能动为止。我们很穷,隔天 轮流穿大衣……”

  “是我穿的时候多吧?你说你铜皮铁骨,经常在后台脱脱穿穿,也不怕冷了。”

  “……对啊,我铜皮铁骨,冻惯了。”

  银夜的泪珠落下来。她从来不想让蓝霞知道,她冻惯了是因为一种爱的牺牲,她从 来都不是什么铜皮铁骨!

  “……你记不记得?五百五十号对面,一个卖花的透明压克力小圆棚边,那个叫“ 成衣工人”的魏勒雕塑的铜像,站在铜像脚下,可以把每层楼都是设计家展示室的五百 五十号看得一清二楚?几千个模特儿、打样师、公关人员来来去去,一架子的样品服饰 都推出电梯,午餐的时候马路边泊满了长型豪华轿车,活像一支舰队……那里有我们人 生全部的美梦……。”

  “是啊,你的美梦也已经实现了,何必再对过去念念不忘?”

  蓝霞仿佛要阻止她无边无际地继续沉缅下去,打断了她的绵绵倾诉。

  “我念的不是那个美梦,而是我们的过去──。”

  银夜固执地说出她想说的。

  “你简直执迷不悟。”

  蓝霞挺起身来,不耐地撩开银夜的手:

  “够了,可以停止了。”

  银夜很伤心。虽然她不确定,蓝霞的这句话,只是叫她停止按摩?还是语带双关地 告诉她,过去的已经烟消云散,不必再眷恋?

  强忍住伤心,她顺从地站起来,为蓝霞披上又轻又软的连身覆脚蓝丝绒长袍,问她 :

  “要不要敷海藻呢?”

  蓝霞一向最喜欢全身毛细孔在温水里泡开后用海藻泥敷身的,所以她的肌肤看起来 像十七岁少女那样细致、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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