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管那个律师干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喂,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听我说嘛。她没有学历,又坐过牢,为了生活,她只好去酒廊上班,没多久又落 人另一个人面兽心的男人的魔掌……”
“这个女人怎地学不乖?”
百珍不理他的打岔,兀自往下说:“二十岁以前,她堕了三次胎,被拐骗、绑架、 凌虐、强暴,所有女人可能遭遇的不幸,她全部经历了。天底下有比她更悲惨的女人吗 ?”
百珍激愤得声泪俱下,令方频频为她递面纸。
“你说嘛,可怜不可怜?”
令方同感不平,深感同情,但是--“奇怪了,你怎会知道得如此详细?你说的这 个安曼,是这出谁的妈妈的女主角?”
“是啊,她简直成为现代女性的典范。哎呀,光顾着和你说话,都开演老半天了啦 。”
安曼如今既是个名演员,她那些不幸、丑恶的过去,照理说,应该隐藏都来不及。 演艺圈不是最注重形象吗?何以反倒把一段黑暗的历史拿来公诸于世?
令方由律师本能升起的疑惑,转瞬间便为男人本能所取代。
荧幕上一个仪态高雅、姿容绝尘的女人,吸引住了他的全副注意力。
“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安曼!老天,你看她多美呀!”
就是她?令方意外的怔住。这么年轻?那张雅致的脸庞,哪里有沧桑的痕迹?只除 了显现在她黑瞳中的冷漠,及动人的笑容中那一抹几难察觉的残忍和无情。这些有可能 是历练自悲苦岁月的遗迹。
“根据报导统计,她是全国百分之九十的男人的梦中情人,家庭主妇的情敌,上班 族女性的最爱,曾受男人欺凌的女人的偶像。男人都心甘情愿被她勾引,女人都希望变 成她。”
令方没有在听,他全神贯注于那张动人心魄的美丽脸庞。忽然,他也觉得她十分面 善。
但如此的美人,他若面对面见过,他绝不会忘记。
把照片放在茶几上,他倾身向前,好看得仔细些。
照片!
令方抓起照片,看看安曼,看看照片上的少妇,再看看安曼。
老天!
他拿着照片贴到电视旁,和特写镜头下的安曼比对。
“喂,你挡住我了啦!还说对连续剧没兴趣……”
“百珍,你来看。”
“看什么呀!正到精采的……”百珍顿住,眼珠子在荧幕和照片间转来转去。“哎 呀,上帝!”
“怪不得你觉得眼熟,天天看,不熟也给你看熟了。”
“怎么这么像?会不会……难道……”
百珍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令方自己也差不多。
安曼莫非就是珊珊的生母?
“珊珊一定也看了这出戏。”百珍喊。
“我想我知道她到哪去了。”令方喃喃。
※※※
“你住得这么豪华,就吃这种东西啊?”
电子锅内有保温着的饭,安曼把一包免煮速食肉酱放进微波炉加热,倒出来淋在饭 上,再给她一份鸡茸玉米杯汤。小妮子对着面前的饭和汤皱眉头。
“不吃拉倒。”安曼作势要拿走。
她抓住盘子。“没说不吃呀。不过提醒你要注意营养均衡和卫生嘛,这么小心眼儿 。”
安曼抱着双臂瞪她。她嘻嘻一笑,埋头大吃起来,片刻工夫,即盘底朝天,还捧起 盘子,把酱汁舔得一干二净,杯汤简直是一口倒进喉咙。
“小鬼,这种吃法,当心消化不良。你是饿了多久了?”安曼有些心疼。
“啧,这样就省得你冼盘子啦。”
安曼摇头叹气。“吃饱了没有?”
“如果还是速食,不必啦。有没有新鲜水果?”
“对不起,我今天没去市场。”
昨天熬夜录影,好不容易今天没有通告,安曼原来打算在家好好休息及看剧本的。
“没关系,来日方长。”
什么?安曼大惊失色,小妮子站起来走了出去。
她在客厅东摸西看,四下打量。
“花这么多钱装潢屋子,却吃速食、杯汤,你的生活概念应该修正一下。”
这个小计人厌。她应该就此打发她走了,安曼却听见自己在向她解释--“所有装 撗、设计都是朋友帮的忙,卖家具的也是相热的朋友,价格算得很便宜。”
“跟你说个故事。一个尼姑向一个富商化缘,请他捐钱资助兴建庙堂。他赏了尼姑 几个铜板,还十分不悦。同时呢,他屋里坐着个骨董商,送来一座据说是唐朝的宫灯。 富商问那宫灯要多少钱。
““不多,老爷,您是熟人了,我能赚您的钱吗?两万,照原价,这可是半卖半送 啦。”
骨董商说。
“富商大喜,心想,一座唐朝宫灯才两万,便宜。他马上付现。”
安曼对她眯眯眼晴。
“好故事,小鬼。它给你什么启示?”
“拥有一切的人在应该付出的时候,偏偏特别吝啬。”
“唔,是有一点。遇到花言巧语的骗徒,小心上当。”
“你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卖你家具的所谓相熟朋友,说不定占了你便宜,你还感激得不得了。知人知面不 知心哪。”
“哼,说得好,小鬼。”
小妮子很豪气的拍拍她的肩。
“现在起你不用担心,有了我,任骗子或恶人再诡计多端,也无处遁形。”
安曼再次教她弄得啼笑皆非。
“你长得像照妖镜不成?”
她对着安曼端详。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俩长得很像?”
安曼又叹一口气。“我没那么大的福慧。你还是到别处去……”
“我本来有一张我小时候我们合照的照片,可惜扒手偷我钱包时一起扒走了,不然 拿给你看,便是一件铁一般的物证。”
她真是不死心。
“嗯,把你可怜的爸爸叫来,他或许可以当人证。”
“没办法。”
“扒手连他一起偷了?”
“他死了。”
安曼盯着她。她悲戚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对不起。”
“哎,别难过。他若地下有如,晓得我找到了你,一定含笑九泉了。”
悲与喜之间的转变这么快,得过金钟奖最佳女演员的安曼都有些自叹弗如。小鬼若 去当演员,肯定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听着,也许你父亲去世,没有母亲,都是真的。我很同情,可是你不能……”
“同情!”她瞪着大眼睛,大喊:“同情?”
安曼感到一阵不安。真是莫名其妙。
“如果你无处可去,我可以让你在这住几天,但你不能长久住在这。”
“你把我当过路的叫化子吗?”
“你不是尼姑,我也不是富商。慢着,我跟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说这些做什么?”安 曼懊恼的咕哝。
“你打定主意不认我就是了,对不对?”
“我不是你母亲。你找错人了。”
有一会儿,安曼以为她会哭,或耍赖。两者她都不知要如何应付。
结果静默地抿着嘴半晌,她说:“我要上厕所。”
“在那边,过走道,第三扇门。”
安曼刚要喘一口气,思索如何处婵这个平空冒出来的麻烦,电话响了。
第二章
“安曼,猜猜本周收到多少观众写给你的信?”
“她是我妈妈”的编剧汪碧芸,劈头就哇哇叫,她的兴奋今天一点也感染不了安曼 。
“恐怕多半是骂我的吧?”
“一封也没有。崔文姬的坚毅、果敢,成了全国女性效法的榜样。许多已婚男人现 在都减少应酬,尽量下了班就回家陪老婆,有的还甜甜蜜蜜带巧克力和一束鲜花回家。 卖巧克力的和花店都太发利市,全部寄感谢卡给你。那些得以重温恋爱时的浪漫的家庭 主妇,写信的写信,寄礼物的寄礼物。观众为你疯狂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