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休息了两天,如今才踏出旅店,却又感觉到空气中潮湿的气息……
“怎么?受不了这天气?”南宫觉骑马踱至他身旁。他今年二十有八,脸型方正,面孔带着斯文气,身穿暗红外袍。
“嗯!”隋曜权简短的应了一声。
南宫觉望了一眼四周翠绿的树木,深吸口青草的气味。“江南多媚多娇,与北方的粗犷截然不同,这儿的繁华与京城相比,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我这些年都待在北方,甚少回乡来瞧瞧,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多看看。”南宫觉语带轻快的说。
雨滴开始坠落,隋曜权皱眉问道:“扬州城还有多远?”
“若没下雨,天黑前就可进城了。”南宫觉估计这两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停。“这附近没旅店,躲雨恐有麻烦。”
语毕,一记雷声响起,似乎正预告着滂沱大雨即将来临。
“头儿,要下大雨了。”隋曜权身后的马车驾驶拉开嗓门喊道。
“这附近除了旅店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避雨?”隋曜权转向南宫觉问。
南宫觉拢眉思考着。“我想想……”
雨滴急剧的落下,打在众人身上。
隋曜权瞄他一眼,讽刺地道:“天黑前想得出来吗?”
闻言,南宫觉不禁露齿而笑。“看来,当家的心情倒是阴郁得很。”
隋曜权冷瞟他一眼,但南宫觉仍是笑着,“若我没记错,一哩外有座寺庙。”
隋曜权点点头。“就去那儿。”
“跟上--”南宫觉朝着身后的两名伙计大喊。
两辆马车立刻加快速度,跟在隋曜权与南宫觉身后。
寺庙的钟声回荡在山林间,有种超然物外之感。
文墨染站在古道上,右手撑着伞,一身白衣!乌丝如瀑的长发沾着水气,点缀在发丝上。
她望着远处的山岚雾气,仿佛清墨渲染过画纸,留下朦胧的水气,缓缓往四周移动。
她伸出左手,盛接间歇落下的雨滴。“雨停了。”她将伞骨往后轻倚在肩上,抬头望着绽出蓝意的天色。
林中的鸟儿开始鸣叫唱和,微风吹拂,带来清新的山气,她的唇角漾着笑,沉醉在这不沾染俗世的境外中。
忽然,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打破这片宁静,她颦额,不悦这安谧的天地遭破坏,她回过身,瞧见径上多了两抹身影。
仿若她的视线引起波动般,男子也抬眼向她里来。
两人四眼相对,墨染震了一下,因为他犀利的眼神与摄人的气势,她眨了眨眸子,定下心神,不想因此而心生畏惧。
他身材高大,外貌与穿着看起来都不像是当地人,想必是从外地来的。
隋曜权在瞧见她的刹那间,则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因为那女子一身素白,纤弱娇小,在山林的衬托下,倒不像是真人。
陡地,一声抽气让两人移开胶着的视线,转向南宫觉。
南宫觉在两人的注视下,有些尴尬。“唐突小姐了。”他开口,双眼直盯着眼前貌美似仙的姑娘。
他不记得由自己有多久没看到令人屏息的女人了,漂亮的女人他见过不少,但能让他失态的倒没几位。
或许是这山林的衬托,也或许是女子一身洁白,让一切更显得如梦似幻。
墨染没应声,只是轻轻点个头,而后将雨伞往前移,遮住白自己的容貌,随即低头往另一个方向匆匆的离去。
“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呀!”南宫觉直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隋曜权没回应他的话,只是淡淡的道:“雨停了,该上路了。”而后转身往寺庙的路上走。
南宫觉回过神来,赶上隋曜权的步伐。“没想到在寺庙里还能见到如此佳人,方才真该上前攀谈几句的。”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懊恼。
隋曜权没应声,只是放眼浏览周遭的景致,这儿水气充沛,见林见树,难怪纸浆业发达。
“头儿!在想什么?”南宫觉低唤了一声。
“北方以桑皮造纸,两浙则多以嫩竹为原料,且听说以温州所产的最佳,且以笺闻名。”隋曜权随口道。
南宫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就想这个?”
隋曜权瞥他一眼。“怎么?不对吗?”
“唉--”南宫觉大叹一声。美女当前他不想,怎么就想这铜臭东西。“我现在知道二当家为什么临行前要嘱咐我替你多留意些了。”
他敛起眉。“曜衡嘱咐你什么?”
“二当家说,江南美女多,要我替大当家的多瞧瞧,若你有看上心的,就去提亲。”
隋曜权立即沉下脸,南宫觉立刻道:“这可是二当家的主意,你别把气出我身上。”
隋曜权瞥他一眼,连话都懒得再说,迳自往前走去。
南宫觉在他身后摇头叹息,看来二当家交给他的差事是办不好了。
“师父。”祝氏上前行礼,双手合十,她面容清丽,身形瘦削,身穿青白儒衣,外披暗绿衣袍,发髻简单地绾在脑后。
“施主。”弘觉微曲着身子,他穿着黄色僧衣,下巴上留着些许白胡,身材干瘦,年近六十。
“这几日叨扰师父了。”
弘觉微微一笑。“施主毋需如此客气,佛门之地何来叨扰之说!要真说叨扰,老纳还希望百姓多来叨优呢!”
祝氏浅笑。“师父说的是。”她望着殿中大佛,有感道:“在这儿整个人都明净许多。”虽然在府中,她辟室而居,仍旧诵经念佛,可就是没在这儿来得舒宁。
弘觉没有应声,只是静静的聆听着。
祝氏转身望向殿外渐歇的雨丝。“雨下了好一阵子,我一直没注意。”她欣赏远山的景致。“直到现在。”她顿了下才又继续说:“这些年我忽略了周遭许多事,尤其是我的女儿,方才我走出静室,看见雨,也看见了她。”
“这是好事。”弘觉颔首。
祝氏微扯嘴角。“她撑伞往山顶走去,我却没认出她来,直到她侧过身听雨,我才瞧见她的脸……”她长叹一声。
弘觉颔首,明白她的意思。
“这几年我没做好一个母亲的责任。”祝氏有感而发。“前些天听她爹提起,我才知道这三年她退了不少亲事。”她一直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直到现在。
“姻缘讲究的是‘缘’字,施主毋需担忧。”弘觉安慰道。
“只怕我与她爹成了她心头上的一块石。”祝氏长叹一声。
“施主--”
“师父--”外头陡地传来一声叫唤,打断弘觉的话语。
祝氏瞧见两名高大的男子正走向大殿。
“不打扰师父了。”祝氏双手合十,颔首告退。
当她往殿外走去时,隋曜权与南宫觉正好踏入门槛,她与两人视线交错,擦身而过,像芸芸众生般,是瞬间即生即灭的缘。
却不知是缘起,抑或是缘灭……
翌日.文府
“我就想你这时该回来了。”
墨染止歇琴声,听见寅辰唤了一声,“表少爷。”
她抬眼看着翟启允入内。“倒不知你变得料事如神了?”她漾着笑,见他在桌边坐下。“寅辰,泡壶好茶来。”
“是。”寅辰领命而去。
墨染浅浅一笑,轻挑几根琴弦。“找我什么事?”她仍坐在琴桌后,并未起身与他同桌。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翟启允好整以暇的问。
“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她的话让他咧嘴而笑,像个无忧的少年。“真的没什么事,只是我在街上闲晃的时候,帮你买了些东西。”他将怀里的东西一古脑儿地掏出来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