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江君的脸颊也红了起来。
“怎么了?”恭成人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大略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示威意味地朝江君抛去一个微笑。
“这屋子稍嫌热了一些。”秦穆观的目光在那两人之间来回地打量着。
“江君要和朱媛媛成亲,你知道吗?”恭成人微眯着眼对秦穆观说道。他看到两团人影在他面前飘动,似乎是一个高大的人影搂着另一个娇小的影子。
“我知道。”秦穆观将他的暴怒全看在眼里。
“你不反对?”恭成人怒气腾腾地问道。
“这是媛媛的决定,我不干涉。”看出恭成人的痛苦,秦穆观明白了江君的用心,江君是想快刀斩乱麻吧!“毕竟媛媛与江君认识的时间比较久。”
江君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
“搞什么鬼!”恭成人的表情更加狞恶,而朱媛媛则更加缩进秦穆观的怀里偷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果真的不在乎朱媛媛,你又何必搂着她……”
他话尚未说完,便愕然地发现自己的视力愈来愈清楚,他看到一个高个身影的旁边紧偎着另一个娇小的黄色影子。
该死!他看得清颜色了!
恭成人的头立刻转向江君——那是一片淡灰色的云。他激动地上前一步,却发现那片淡灰色的云正慢慢地后退。
江君在闪躲他!他的眉头愈攒愈紧,脸色也接近风暴的边缘。
“好久没听你这么大声说话了,足见精神不错。”看出好友脸上的怒火,秦穆观在心里叹了口气,恭成人是很固执的。“江君和媛媛的婚事,既然媛媛都开口了,我便不反对。有时候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你还真是豁达啊!”恭成人出言讥讽道。
秦穆观如何能将这一切说得如此云淡风清?秦穆观是喜爱朱媛媛的,这一点他十分肯定。这件婚事并不合理。恭成人攒着眉头思量着。
他所能想到合理的解释是——这是一场骗局。
恭成人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精亮的黑眸在合上之前,再度打量着朱媛媛倚偎在秦穆观身旁而非江君身边的景象。
他的嘴角忽然噙着一丝冷笑,“成亲就成亲吧,就在长安的恭庄摆宴!”
他倒要看看江君是否真的敢把朱媛媛迎入恭家的大门。
* * *
*长安 松柏恭园*
江君领着连秋月走向恭成人的房间,沿路已将这些时日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包括她与媛媛假订亲的事。
“为什么不告诉恭成人实话?”连秋月凝视着她问道。其他三个徒儿都有了好归宿,她自然不希江君孤独一生。
“拖久了,就没有勇气开口了。”江君深吸了一口松树的清香,并未多谈。
“如果没有情愫,就不会不敢开口了。追求你自己的幸福,否则师父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连秋月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师父,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不关您的事,您不需要自责!”
“当年若不是我的主意,你不需要以这种颠倒性别的装扮生活,整整十年。”连秋月语气里满是歉意。
“若我是个女大夫,处处都会引人议论,行动反而不方便,不是吗?何况,我本来就貌不惊人,装扮成男子,反倒不会显得奇特。”江君苦笑声,“我习惯了。”
“你的这句‘习惯’比什么都让我伤心。心比容貌重要。你聪明过人,四个徒儿之中,我对你一向偏心。”连秋月诚心地说:“冷蝶、兰若、媛媛的美丽或许有利于进入达官显要之家,但是你别忘记,所有的计划都需要执行者与策划者,若是没策划者,执行者将无所归依。况且,美丽一向禁不起时间的考验。”
“然而若没有执行者,所有的计划也就无法推动。而美丽虽然禁不起时间的考验,不过人生却是很短暂的。”江君朝她一笑,“谢谢师父的安慰。”
连秋月对于她的反应敏捷,也只能叹了口气,只求恭成人能识得江君内在的光华啊!
“师父,我治疗了几次,原该有起色的。他的睛明穴也有反应,可是眼睛张开来却还是看不见。”江君在推开房门前,低声地道。
“出去!”恭成人一听到有其他人的声音,立刻粗声道。
“让师父着看你的眼睛吧。”江君凝视着他,不明白他此时正在想什么?
“不需要。”恭成人板着脸,固执地拒绝。
江君走到他身边,低声地说:“这是我欠你的,让我安心地把这人情债还清吧。”
他陡地扯住她的手臂,“你欠我的不是这个。”
“我只能还这个。”江君一指一指地板开他的手指,在看见连秋月了然的眼神后,她只是黯然地低下头。
一旁的连秋月看着恭成人,不由得在心中惊叹了声。左脸的长疤强调了恭成人五官的俊美,这样细致的绝色容貌是连女子都要惭颜的。
然而,站在恭成人身边的江君却奇异地不曾被他抢走任何风采,江君的柔和补足了恭成人的嫉俗——世间绝没有更匹配的两个人了。
“江大夫,这里有些东西要送到你房里,你可以出来瞧瞧吗?”王明德在外头扬声喊道。
“我马上去。”说完,江君回眸凝视着恭成人,对他的歉意一直压迫着她的胸口。明知道他怕孤独,却仍是要置他于孤单一人。她打算在他返回荷园时即刻取消婚礼,并先行返回出云谷。
“让师父治疗你的眼睛,好吗?”她轻声地说,“这是我第一次求你!答应我好吗?”
恭成人没有回话同意或拒绝,神情是冷淡而不悦的。
江君的手指温柔地轻触着他的眉睫之间,“我希望你可以看见。”
“你的关心真是让人受宠若惊。”恭成人侧过头避开她的碰触,出言讥讽道。
江君叹了口气,知道他心里的不愉快,因此没和他争论什么。她抬头对连秋月道:“师父,有劳你了。”随即转身离开。
待江君走出门口时,连秋月看到恭成人倏地睁开眼,又倏地合上了眼睛,那眸光是灵活雪亮的。
她走到他面前,以指尖施出内力按住他脸上的睛明穴,看到恭成人吃疼地闷哼一声,她在心中一笑,这小子!
“你至少可以看见一、两成左右,为什么说自己看不见?是因为不想让江君离开吗?”连秋月握住他的脉门,低声地问道。
恭成人抿紧唇,心中一凛。她看出来了!
“你喜欢江君。”她拿出数根长短不一的银针,逐一放在身边。
“关你何事?”恭成人老羞成怒道,想伸手摔开她,却因为她接下来的话而停住行动。
“你不想看清楚江君吗?”连秋月定住他的上半身,银针俐落地插入恭成人的肝俞、肾俞、涌泉、行间等穴。
随着痛楚的加深,恭成人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视线愈来愈清楚,两成的视力已然恢复到五、六成。
“江君以为你着不见,所以就一直停留在最初步的冶疗,没有进一步刺激你的这些次要穴道。你若诚实地说出真相,或许现在早已看得很清楚了。”连秋月拿起艾草条在火烛上轻烤后,掀起他的衣衫,轻压着他的关元穴。恭成人的体质仍需加强,如此方能有助于眼部的治疗。
“我的治疗就到这里吧。”半炷香的时间过后,她收起艾草条说:“你的眼盲完全是因为能力过度使用而衰弱,逐步调理便可恢复七、八成视物的能力。江君告诉过我你失明的原因,你的力量能封就封,否则一旦失控,我怕你不只是眼睛失明,伤了五脏六腑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