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他,原本英气焕发的脸上此刻是异常憔悴,仿佛一瞬间就老了十几岁。若不是医师极力阻止,他是一定会跟着进入急诊室的。
这时候接获通知的古夫人神情焦虑地来到医院,她跑向邵溪樵,拉着他急切地问:
"湘凝怎幺了?好好的怎幺会受伤呢?"
"爸爸呢?"
"他说明天一早要开会,今晚要睡在公司,我担心他听到消息太激动,没敢打电话告诉他。你倒是快告诉我,湘凝究竟伤的如何?要不要紧啊?"
"冷静点,伯母,"雷毅过来接手了。"医师正在为令媛动手术,他们一定会尽力救她的,你放心吧。"
"手术?这幺严重?"古夫人喃喃道,接着就身子发软瘫向地上,雷毅和邵溪樵忙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怎幺会这样?怎幺会这样呢?"古夫人泪流满面,"湘凝是个好女孩,既乖巧又孝顺,为什幺老天爷这幺不公平--"她说着不禁痛哭失声。
"您别这样,伯母,像令媛这幺好的女孩子,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她逢凶化吉,平平安安的。"雷毅可是绞尽了脑汁,总算想出了这些话。比起不眠不休工作个三天三夜,安慰人简直要辛苦多了。
这原本不应该是他的工作,偏偏那个正牌女婿就只会杵在那儿,半句话都不会讲,真是苦了他啊。
"究竟发生了什幺事?湘凝是怎幺受伤的?"古夫人擦着眼泪问。
"呃--"雷毅挤出哭一般的笑容。"这个稍后再谈好吗?伯母,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令媛的情况--"
"湘凝她--她会有生命危险吗?"
"这--"雷毅迟疑着,最后决定实话实说。"关于她的伤势,老实说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她一到这儿就被送进急诊室,接着医师出来告诉我们,说她背后这一刀伤及肺部,要立刻进行手术,于是马上又将她转往手术室--"
"刀?"古夫人一听站了起来。"你是说有人用刀伤了湘凝?这怎幺可能?谁会对那孩子--"
"等等,伯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雷毅颇为懊恼。"现在就别再说这个了--"
"她是为了我才受伤的。"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邵溪樵终于开口了,但也不过是短短几句。"拜托,什幺都别再问了,其它的事以后再说好吗?"
"以后再说?"古夫人一听激动起来。"我女儿在里头生死未卜,我这个做母亲的连问都不能问吗?"
雷毅瞪了邵溪樵一眼,继续安抚古夫人。
"您被生气,伯母,溪樵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太着急了。"
"我难道就不着急?湘凝可是我的宝贝女儿啊!"古夫人又开始猛掉眼泪,以哀怨责难的眼神看着邵溪樵,哽咽着说:"你其实并没有好好待她对不对?那孩子虽然不说,回家来也总是表现出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但我看得出来,她根本就不快乐,即使她笑得再开心,眼睛里还是带着忧愁。"
见邵溪樵面无表情听着这一切,雷毅忍不住对古夫人道:
"大家心情都不好,你就先别说这些了,伯母。"
"真不该答应她嫁给你的,明明知道她是为了救公司,为了救她爸爸和这个家--"古夫人掩面而泣。"为了怕失去现有的一切,我们说服自己接受湘凝的说词,相信她是爱你才决定和你结婚,我们太自私了,是我们害了她!"
"伯母!"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痛哭中的妇人,手足无措的雷毅以眼神向邵溪樵求救,他却是理都不理,神情一片空白。
又在发呆了,知不知道人家正在骂他啊?雷毅蹙眉,抬头正巧看见手术室外头的红灯熄了。
"胃。"他扶古湘凝的母亲站起来,在经过时推了邵溪樵一把。"还发楞,手术结束了。"
邵溪樵有如从梦中醒来,加快脚步迎向从手术室走出来的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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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很成功,不过尚未脱离危险,必须在加护病房观察七十二个小时,你们找个人到柜台去补填一些资料。"医师这幺对邵溪樵说。
"谢谢你,我马上就过去。"邵溪樵转身对古夫人道:"湘凝不会有事的,我让雷毅先送你回家吧,我留在医院陪她。"
"不能进去看看她吗?"古夫人还是极为担心。
邵溪樵摇头。
"我先送您回家休息吧,一有什幺消息,溪樵会马上跟您联络的。" 雷毅也说。
"爸爸那边就暂时瞒着他,等湘凝的情况稳定了再说。"邵溪樵又交代了一句,接着便径自转身朝医院柜台走去。
"你看看他,那幺无情!"古夫人伤心地对雷毅说:"湘凝受了这幺重的伤,他居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您误会了,伯母,他其实也很担心,只是--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雷毅替好友解释。
古夫人显然并不相信,雷毅只得搂着她的肩膀道:
"来,我送你回去吧,然后我会回医院来陪他们。"
"那幺我就回家等你们消息,有什幺事一定要马上通知我。"
"我会的。" 雷毅扶着她缓缓朝医院大门走去。
而邵溪樵很快填妥资料并办好了住院手续,护士小姐指着医师的休息室对他说:
"请到那个房间去,戴医师在里面等你。"
邵溪樵依照指示前往休息室。为古湘凝操刀的医师正以毛巾擦拭着双手,他年约四十多岁,一看见人就会露出亲切的笑容。
"邵先生吗?这边请坐。"医师说着,搁下毛巾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我们来谈谈你太太的情况吧。"
邵溪樵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医师于是开始说:
"手术还算顺利,这几天在加护病房观察一下,没有感染或其它问题就可以转往普通病房了。
"非常谢谢你。"
"另外还有一件事。"医师接着说:"很遗憾,遭受这幺大的事故又动了手术,我们无法保住邵太太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邵溪樵如遭雷击。
"原来你不知道。"医师轻叹。"不过这也难怪,孩子还太小,说不定连邵太太自己都尚未察觉呢,请不要太难过,你们两个都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走出医师休息室,邵溪樵觉得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妻子正在加护病房里和死神搏斗,两人共同孕育出来的小生命甚至在他犹无缘拥在怀里便已失去,命运何其残酷,竟要他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接连遭受如此打击。
他在加护病房外静静地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有位护士过来对他说:
"邵先生吗?您太太醒过来了。"
邵溪樵一听,倏地站起来。
"我要进去看看。"他急切道。
"现在并不是加护病房的探病时间,但邵太太不断要求要见你,戴医师答应破例让你进去,不过只能呆一下子,而且请尽量不要让她说太多话。"
"谢谢。"他由衷感激。就因为这是家普通的外科医院,加护病房里不像其它大医院挤满了病人,才更能显现出其中的人情味。
于是邵溪樵做好必须的准备,在护士的带领下进入加护病房,看着脸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古湘凝,他觉得胸口被紧紧揪住了。
他轻轻碰触他插满导管的手,古湘凝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觉得怎幺样?"他问。
她微微点了点头。
"很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