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么离开?上哪儿去?
好不容易对这儿习惯了些,人家也不再催赶她走,让她再另找他处待下岂不是太难?她根本没处可去了。
唉!烦死她了,想了半天还是这么不着边际。
她叹着气,门砰砰地被人敲得好响。
“你开门,唐吉祥!我有话说。”外头是贺鹰风低沈的嗓音。
唐如意倏地在床上楞坐起来。
“你在搞什么?白痴也看得出来你在躲着我。为什么?我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贺鹰风在她打开房门后进入她的房间,并这么质问她。
唐如意在他进门后便节节后退,这会儿已经退到墙边,再也无处可退了。
“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我有什么理由要——要躲着你?”她低着头吞吞吐吐,话说出口,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贺鹰风露出嘲讽的浅笑。
“这些天你见了我像见了鬼似的,要不就干脆整天窝在房间里,三餐吃面包饼干。既然你跟林家兄弟依然有说有笑,理所当然问题是出在我身上了。这一点,连白痴都能看得出来,你就说清楚吧!倒不是我在意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只怕林德因你态度奇怪操心得无法专心工作。”
唐如意头低得更低。
贺鹰风盯着她半晌,叹气道:
“怎么了?唐吉祥,你还介意剪伤我耳朵的事吗?伤早已经好了,不信你可以自己看看……”
“不!你不要过来。”唐如意伸手阻止他向前。“我没有躲着你,更不是为了剪伤你的事心烦,你不要庸人自扰,胡思乱想。”
“我庸人自扰,胡思乱想?”
“本来就是。”因为心虚,她的声音极小。
“你是说你这些天的反常行为不是因为我?”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常行为。”
贺鹰风扯动嘴角。
“既然如此,你可以跟我出去一趟以示证明吗?”
啊!还要证明?
“出去——去什么地方?”唐如意问。
贺鹰风耸耸肩。
“先去理发院吧,你无法完成的事还是交给专家。不过——我想你可以陪我去,如果你真没有什么反常的话。”他眼里笑意盎然。
唐如意呆了几秒,喃喃道:
“我真的没什么反常,不过是情绪暂时有点不平衡,马上会恢复的,真的。”天!听起来像在说服自己。
她不会真爱上这个男人的是不是?这么喜怒无常,令她完全无法掌握。而书上不是写着吗?爱上无法掌握的男人将是女人一辈子的痛苦。
是谁呢?写出这么恳切的的话。
☆☆☆
从理发院出来后,贺鹰风一直板着个脸,活像谁倒了他的会一样。
走在他身后约三公尺远的唐如意看不过去,走近他并略带畏缩地开口问:
“你怎么了?发型不合你意?”说他喜怒无常哪里冤枉他了?刚才还好好的,马上就变了个脸。
“我从不在意发型。”他怒声说。
“那你生什么气?”
“那个理发小姐烦死人了,话多的不得了。我要你陪我去是做什么的?在我旁边替我跟那个小姐聊天,而不是坐在沙发上看服装杂志。”他责难地看她一眼。
“你是要我去陪理发小姐聊天的?”唐如意惊讶地喊。
“正确的说法是让我免于被长舌妇骚扰。”
“我不知道你要我来是这种用意,你事前又没有跟我说清楚。”她委屈兮兮地说。
“我说过讨厌上理发院。”
“我以为你只是没有时间。”
“我是没有时间。”贺鹰风不耐道:“你能不能走快点?我可不是出来散步的。”
“自己要人家来的。”唐如意咕哝着。“这——你怎么往这里走?回家的话应该是朝那一边……”
“我们不回家。”
“不回家?”她疑惑地问:“那要上哪儿去啊?”
“去林泰家。”
“林泰他家?”
“也就是林德他家。”贺鹰风做了个不像解释的解释。
“林泰林德?他们不都在车行吗?”唐如意一脸疑惑。
“我当然知道他们在车行。我们要找的是林妈妈,双胞胎的母亲。”贺鹰风说。
“我们找林妈妈做什么?”唐如意边赶上他边问。
“谈事情。”贺鹰风答。
“什么事情?”
“一点小事情。”他看了她一眼,说。
“既然你们有事情要谈——我——我还是不要跟着去比较好,反正我也不晓得你们要谈什么。”她呐呐道。
贺鹰风扬起眉。
“你这是在闹别扭?”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贺鹰风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
“好,我告诉你,到时候也许你可以帮着说说话。”
唐如意微笑着靠过去,贺鹰风掀掀嘴角开始说:
“阿泰他们兄弟俩说起来可怜,或许该说林妈妈命苦。林妈妈娘家兄弟姊妹多,从小没机会读什么书,十多岁就让家里作主嫁给了阿泰的爸爸。幸而丈夫对她还算不错,起码有吃有穿,日子过得比在娘家好得多。谁知好景不常,林妈妈才有了身孕,丈夫就出车祸过世了,留下她挺着个大肚子不说,生活顿时失去了依靠。”
“啊——好可怜。”唐如意同情道。
“当时林妈妈还年轻,又颇具姿色,虽然是大着肚子,还是有许多附近的鳏夫上门提亲,其中甚至有几个是大户人家,结果都让林妈妈一一拒绝了。”
“她一定很爱她的丈夫,所以不肯带着他的孩子再嫁人。”
“在她那个年代不见得在意什么情啊爱的,可能她纯粹是有着烈女不事二夫的观念吧!听我妈说左邻右舍人人都劝她考虑考虑,毕竟一个弱质妇人要单独养育孩子长大并不容易。”
“林妈妈会不会是怕孩子到了另一个家庭受到排斥、欺负?”唐如意问,一点都没有察觉自己跟他靠这么近。
“我想那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吧!”他点头。“怀孕已经加重了她的生活负担,没想到孩子生下来居然还是双胞胎,她日后的辛苦就可以想见了。这时候仍有人上门说亲,有些没有子嗣的人家对双胞胎兄弟简直喜欢的不得了。但是林妈妈始终没有答应,就这么带着两个孩子独自撑了快二十年。”
“她娘家呢?这么多兄弟姊妹难道没有一个肯帮助自己的家人?”
“也许是心有馀而力不足。他们每一个都是赚辛苦钱的,能力有限,再说林妈妈不见得肯接受。”
“实在很伟大。”她说,又想起自己的母亲成天穿得漂漂亮亮,不是逛百货公司就是跟邻家太太打牌,完全无法让她感受到一点母爱的伟大,老天爷说起来实在算不上公平。
“是啊!”贺鹰风同意。“不过她终究只是个弱女子,又因为年轻时苦过了头,弄糟了身体,没办法再继续工作,林泰和林德只好在完成义务教育后便终止了学业,出外工作赚钱养活自己跟母亲。”
“那不是太可惜了吗?”唐如意皱眉。“他们看起来很聪明,如果能继续升学一定会有所成就,林妈妈也就不用这么苦了啊!”
贺鹰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感受到她对两个新朋友的真诚关心。
“想不到我们居然有看法一致的时候。”
“我才看不出你这个恶老板居然也会关心员工呢!”语毕,唐如意才发现自己竟然开玩笑地反击了回去,霎时又是一阵脸红。
贺鹰风微笑。
“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红色。”他盯着她的脸,唐如意觉得自己一定是从头红到脚了。
真是没用,不过是句玩笑话嘛!也只有她这个胆小的呆子会把它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