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严旭东是商场上出名的笑面虎,是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不过,他 还有家珍这个女儿。
家珍是严旭东的妻子,这一点严旭东也不能否认,否则今天他不必陪家珍回娘家。
有家珍这个嫁进严家的女儿,他至少还有希望。
“我知道,爸。”家珍勉强微笑,心情却渐渐沉重。
她虽然从不过问父亲的事业,也看得出来,父亲要求严旭东陪自己回家,目的是想 借钱。
婚前她听静云描述过沉氏的状况,当时她还不了解严重性,但现在,她彻底看清楚 了……如果不是事态严重,父亲又怎么会这么急切地开口?
而严旭东,她的丈夫……她看出,他冷淡的笑容,带着一丝鄙夷。
羞愧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直到离开沉家,家珍的目光,再也无法 正视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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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回程路上,在沉寂的车厢中,家珍充满歉意地道歉。
她没想到,父亲会毫无分寸的开口借钱,一路上,家珍垂着颈子,不知道该如何面 对严旭东。
“为什么道歉?”他淡淡地问。
“我不知道,我爸会跟你开口借钱。”她道,心底有一丝悲哀。
“无所谓。他开他的口,我有决定借不借钱的自由。”他若无其事,冷漠的口气, 不在乎是否刺伤她。
“我知道……”望向窗外,玻璃上反映出家珍忧愁的脸孔。“我是诚心跟你道歉的 ,希望你不要把我爸的话,放在心上。”她轻道。
对于沉家,他本来就没有承担责任的义务,这一点,家珍心底很清楚。
“你父亲的公司出什么问题,你不清楚?”他冷淡地问起。
“我只大概知道一点。”她诚实回答。
“关于哪部分?”
“我知道‘沉氏’的资金,出了问题。”她没有隐瞒,早已知道父亲财务吃紧的事 。
静云说过,父亲跟银行借了不少钱,她却不知道,现在沉氏连银行的利息,都缴不 出来。
“别怪我不帮他,”严旭东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漠。“挽救一间有为的企业, 我会义不容辞,但一间经营不善的公司,体质已经败坏,就算投资再大,也会血本无归 。”他不带感情的分析。
“我明白。”家珍喃喃地道,视线没有焦点地望着玻璃窗外。
但沈氏是父亲的心血……车子在平稳中行驶,严旭东低头处理公事,有关沉明辉的 事他已经置之脑后。
家珍不敢再打扰他,沉静的车厢中,她的思绪却不断翻腾……她忽然想到,婚后严 旭东给了她一笔钱。
虽然,那笔钱早已转进她的户口,但家珍从来没用过,甚至忘了那笔钱的存在-- 因为在她心底,根本认定那笔钱不是自己的。
可是现在,为了父亲……她似乎别无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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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珍,你哪来的钱?”
许自芳从泰国回来后,立刻打电话找女儿出来。
她跟家珍约在外头的咖啡店,一见面,就问女儿三千万是从哪里来的。
“我、我跟旭东借的。”
跟严旭东“借”的钱,她一定会还的。从银行转出那笔钱时,她早就打定主意,一 定要将那三千万原封不动,存回严旭东替她开的户头里。
“跟旭东借的?”许自芳不相信。“可是,我听你爸说,旭东他似乎--”
“他是在评估,并没有拒绝。妈,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你别想那么多了!”家珍露 出笑容,安慰母亲。“对了,泰国好玩吗?”她转移话题。
“玩什么?”许自芳无奈的苦笑。“我到泰国,是替你父亲跟明秀借钱的。”
“跟姑姑借钱?”家珍很吃惊。原来母亲早就知道,父亲财务出了状况。“借钱的 事,为什么爸自己不去?”她问。
许自芳叹了口气。“前前后后,你姑姑已经不知借了多少钱给你爸,现在她不肯再 借了,你爸只好找我出面,到泰国卖人情。”
家珍知道,母亲与姑姑感情很好,两人的姐妹之情,反而超越了父亲和姑姑的兄妹 之情。
许自芳哀伤地接下道:“我没想到,他想钱想疯了,脑筋居然动到自己女儿的身上 。”
“妈,你别这么说,我帮忙是应该的--”
“你不明白,”许自芳摇头叹息,神情忧虑。“你爸欠的钱,不是你那三千万能解 决的……”
“妈?”家珍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你爸不止跟银行借钱,还有地下钱庄……”许自芳语带哽咽,想到自己的丈夫竟 然落到这步田地,她就心痛。“那么多的钱,利滚利,单是利息每个月就上千万,你那 三千万只不过够付利息。银行还好说,欠钱庄的钱,三个月内再不还清,你爸他--”
许自芳再也说不下去了。
家珍傻傻地瞪着母亲,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严重!
“妈……我想办法、想办法再去借钱,你不要担心了,好不好?”她想说些话安慰 ,却发现,连自己的喉头都哽咽住,两手不停地颤抖。
“不,家珍,妈希望你不要蹚这趟浑水--”
“妈,你别这么说!”家珍知道,母亲一定比自己还要痛苦。“我会想办法,一定 有办法可以想的,你要相信我。”
她面露笑容,柔声安慰母亲,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
许自芳脸上的忧虑,虽然没有褪去,但听到女儿这番话,,也减轻了不少。
“家珍,你爸的事,会不会影响你和旭东的感情?”
“不会的。”她笑容灿烂,笃定的回答。
她和严旭东之间,本来就没有……感情。
两人间只有夫妻“关系”,没有义务和权利。那是他一开始就言明的,而她,从来 没有傻得试图去逾越。
但是,为了父亲,无论他会怎么看她,家珍都会逼迫自己,开口跟他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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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几番犹豫下,家珍拨了一通电话到公司找严旭东。
“您好,‘山下科技’。”总机小姐的口气愉悦。
“喂?请问--请问严先生在吗?”电话拨通,她愣了一下,仍然不习惯直呼自己 丈夫的名字。
“严先生?”
“嗯,你可不可以请他听电话?”
对方顿了一顿。“请问您是哪位?有预约吗?”对方的口气仍然礼貌,却变得冷漠 。
倒是从来没有人会直接拨总机,要求跟总裁讲电话。
“我……没有。”
“严先生现在很忙,请您先预约时间。”总机小姐的口气,听起来已经不太耐烦。
“我、我是他的太太,我有话想跟他说,你可不可以帮我把电话转给他?”
“严太太?”对方愣了一下。“呃,小姐,请问您贵姓?”口气明显地怀疑。
“我姓沉。”对方突兀的问话和语气,家珍都不在意,她只想快点找到她的丈夫。
她知道,两人在美国结婚的事,除了沉家,严家方面并没有对台湾亲友宣布,许多 人甚至不知道,严旭东已经结婚的事实。
“噢……沈小姐,请您稍等一下。”对方坚持叫她“沈小姐”,而不是“严太太” 。
电话切换到等待键,话筒里响起音乐声。
家珍以为,总机小姐终于愿意替她转接。她等待了将近十分钟后,音乐声才切断- -“严太太?”李杰冷静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过来。“请问您有什么事?”
家珍愣了一下,她以为接电话的人,会是严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