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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怯怯地回答,金锁垂下眸子,不敢再看他。

  “叫什么名字?”他再问,无视于佟佳氏已经铁青的脸色。

  “金、金锁……”软软的声音,有一种她小小年纪不明白的无力。

  “金锁?”他撇撇嘴。“俗气。”然后撂下两字批评。

  “你太放肆了!”对于德伦的目中无人,佟佳氏终于忍无可忍。

  “放肆?”德伦的目光转回佟佳氏的身上,漫不在乎地挑起居。“既然嫌我放肆, 我立刻就走--”

  “站住!”佟佳氏霍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她脸孔涨红,手上的丝帕子已经掐得变 了形。

  “有话就说,还要摆架子,就恕我不奉陪了。”他转身,清冷的目光跟老福晋怨毒 的眸光对峙。

  就因为德伦亲娘的生父是辛者库(按:辛者库,满人入罪者,后代均被贬为奴才 ),打从德伦一出生,佟佳氏就当他是王爷跟奴才生的贱种,奴颜媚主,德伦的亲娘不 但抢了她的男人还产下一子,危及佟佳氏这嫡福晋的正位,因此这老女人恨他入骨!

  “十三爷说,你跟皇上请命自愿往西宁从军?”佟佳氏的胸口

  起伏,她压着盛怒的火气,却没再坚持金锁必须先离开。

  “你知道了?”德伦的语气很平静,像似一切正在他的意料中。

  德伦很清楚,佟佳氏之所以阻止自己从军的理由十分简单,因为她不曾替恭亲王产 下子息,只要自己在西宁立下战功,就算是庶子的身份,也很可能受封袭爵!

  而佟佳氏怕的正是这点!

  “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居然自个儿递了折子给圣上。”佟佳氏不是问话,而是指控 。

  “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德伦冷笑,低头拂了拂平整的衣袖,像似漫不在乎。“我 只知道圣上急征八旗子弟从军,试问--我该听圣上的还是听你的?”

  几句话,堵的佟佳氏两眼暴睁、答不出半个字。

  “话问完了?恕不奉陪了!”转身前,德伦冲着那个瞪住自己发呆的小丫头一笑- -“名字俗气,模样儿倒是挺俊。”

  抛下话,他掉头就走了。

  佟佳氏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这下贱女子生的贱种,简直就不把她放在眼底- -总有一天她会让他明白,谁才是这王府里的主子!

  佟佳氏阴狠的眸光射向金锁--“明珠!”她冷厉地怒喝。

  “是。”刚才那个对着金锁凶巴巴的大丫头,这会儿低声下气地应话。

  现在您看的是第2页“把这狐媚子贱丫头拖到下处去,先赏一顿板子,再让她去灶 下领差活儿,吩咐鲁大娘,给我好好儿的治她!听见了没?!”佟佳氏阴狠地喝道。

  “明珠听清楚了!”

  那大丫头回过脸,冲着金锁咧开嘴,拉住了她细瘦的胳膊就往外拖--“福晋-- ”

  听到要先打一顿板子,金锁吓住了,可她求饶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其它几个丫头堵 住了嘴,连拖带拉地拽出了“邀月居”。

  恭亲王府福晋瞪着那个小丫头骨瘦如柴的背影,冰冷的眼底没有一丝同情--她这 辈子最恨勾搭男人的骚货!

  这府里要有哪个不安分的丫头犯了贱,只要教她知道了一个、她就治一个--绝不 宽待!

  ***

  五年后天色才灰蒙蒙亮的时候,金锁就睁眼了。

  今天她起的早了些,慢慢下了炕坐在床沿,揉揉还很酸涩的双眼,然后才伸手从怀 里掏出一袋粗棉制的小布包。

  耐心打开了棉布袋子上缠死的绳结,她拿出仔细收藏在里头的一把小金锁“娘,金 锁要去做工了。今天金锁怕是还找不着哥哥,可总有一天金锁会找到他、跟他说娘很爱 他、从来没有扔下他。娘,您宽心吧!”

  她对着那把母亲生前交给她的小金锁,喃喃自语了半晌,然后才重新收好小金锁, 包在棉布袋子里,依旧贴身藏在自己怀里。

  那是娘交给她的遗物,也是娘这辈子最恋恋不舍的“牵挂”。

  小的时候,金锁不明白这把小金锁为什么是娘的牵挂,现下她长大了,自然懂得为 什么。

  至于母亲临终前交代给她、那藏在木盒子里的几封信,从没上过学堂的她自然一个 字儿也看不懂,可金锁请教过府里待自己最好的帐房老爹,老爹告诉她,那是男人写给 女人的“情书”。

  情书?里头写着什么呢?还不知道里头写些什么的她,这么问着老爹。

  “信里头说,有一把小金锁,和一只小金棺。这男人--大概就是你的亲爹爹吧! 将那把小金锁送给了金锁你,至于那只小金棺就送给你的哥哥。”

  “金棺?我还有个哥哥?”金锁愣住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个哥哥?

  “是啊,你的哥哥。只要你身上的锁同那只小金棺对上了、金锁打开了金棺,拥有 那只金棺的人就是你的哥哥。”

  帐房老爹听过金锁谈起自己的身世,知道她是从妓院被赎出来的,乍看到这封信的 内容,也有些吃惊。

  “可是……我没听娘说过,我有个哥哥啊,”

  “大概你娘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老爹道。

  金锁垂下了头,默默不语。

  老爹接下道:“至于为什么你哥哥得的是一副小金棺,我只知道有钱人家送给晚辈 这小玩意儿,大概都是取其升‘棺’发‘材’

  之意。再瞧这信里的笔迹苍劲、有力,不像是贫穷困顿人家的文笔。金锁,这个可 能是你爹的男人,恐怕非富即贵啊!”

  他是做帐房的,自然对钱项特别敏感。送“金棺”隐含的寓意,既然事关钱项的迷 信,他也就注意得紧。非富即贵?金锁黯然地苦笑。

  “不可能的,”她不信地摇头。“如果这是我爹爹,他不会见我娘受苦、任她病得 不成人形,却不来救她。”“要是他并不知道呢?”老爹问。

  “如果他爱娘,他一定会知道的!”金锁很固执。

  老爹摇摇头。有许多话,那时老爹没对金锁说。因为她的年纪还太小,不会明白人 世的沧桑和无奈。

  但是从老爹口中,金锁知道自己有个哥哥了!

  从此,她每天清早对着小金锁陪娘说话的时候,就开始绕着她那没见过面的哥哥身 上打转。

  原来,她并不是孤单一个人的!

  她还有亲人在这世上,可为什么娘从来不曾告诉她呢?

  提起搁在房里的水桶,暂时抛下每日清晨必定会在心头浮起的疑问,金锁推开炕床 前简陋的小木门,慢慢往厨房的方向走,开始一天的工作。

  每日清早天还没亮,她得先到厨房的大灶前升火,等火升起来了,就该提着桶子往 井边打水,然后来来回回、从井边到厨房一趟又一趟的,直到注满灶炉边的大水缸为止 。

  这提水的工作就要花掉她一个上午的时间,接着在灶边干些杂活,晚间还得往福晋 和大丫头们的屋里送热水,然后她还有做不完的工作--洗衣、刷锅、打扫垢腻的大灶 、刷洗地板、埋灶灰……日复一日她的工作总是忙不完。可她不怨天、不尤人,因为金 锁一直记着娘对她说过的话--娘说了,只要能出妓院总有活路,她已经比那些堕落在 烟花巷里的女子幸运太多。

  做人不能大贪心,会折了福的。

  “金锁!”厨房里的鲁大娘叫住提着桶子、正要往井边去的金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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