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八百多年没洗过澡的毛丫头胆敢说我臭?”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剑,你有瞧过哪把剑会冒汗发臭的?而且这八百多年来,我也常常让主子替我净身呀,你闻闻,我身上才不臭哩。”她将细臂伸到他鼻翼前。
“擦剑就擦剑,不要说成净身!”主子替她净身——这六个字暧昧得令他发火。
“还不是一样。”她嘟囔。
“当然不一样!”他的嘟囔声要大得多,“而且你身上也很臭。”
“咦?!”她收回藕臂,不断吸着鼻,“啊——阿烈,你身上的汗臭味沾到我身上来了啦!”惨叫声响起。
“谁教你要扑到我背上?”今天流的整桶汗都积在背部衣裳,她这一飞扑,正巧淌了个臭。
“快点帮我擦剑!臭汗会害我生锈的——”她慌忙捧着百里剑乱窜。
“你现在这具实躯沾到的味儿,擦剑有用吗?我烧桶水让你刷洗啦,坐在桌前等着。”
她嘿笑两声,乖乖跳上木椅,仍是万般新鲜地东摸西摸,只不过目光还是落在忙着提水进入屋后浴间的忙碌身影,到后来干脆跟着南烈进到浴间。
南烈将大木桶注入六分冷水,准备转往厨房灶上再烧些热水来添混。
扑通巨响,拍溅起无数水珠子。
“哇——浴沐浴沐——”她趁着南烈不注意,跃进大木桶里戏水。
“你把水都溅出来了!”
“阿烈,水好冷噢。”她单臂支在桶缘,湿漉漉的脸蛋上熨贴着半散半系的黑发,身上整套衣裳也载浮载沉地在水面上晃荡。
“我煮热水的火都还没生起来,水当然是冷的。”做什么事都这般猴急!
“那你快去生火呀。”五指柔荑驱使他,不住地挥动。
喝!还命令他咧,到底谁是主子呀?!
不过南烈还是认命地转往厨房烧水,好一会儿才端着热水进到浴间。
“阿烈,净身要脱衣裳是不?”她不喜欢衣裳水湿贴在肌肤上的感觉。
废话!
“你擦剑要不要脱剑鞘?”南烈反问,小心翼翼地将热水添进了浴桶里,并伸手下水去试试水温,又倾倒了些下去。
逐渐窜升的热气氤氲让窄小的浴间陷入一片白雾迷蒙。
“要就说要嘛,干嘛回得这般讽刺。”
话甫毕,一件淌水的襦衫就这么被丢出来,啪的一声贴在地面,接着是及膝裤、小兜、罗袜……
她轻吁了口气,满足得好似大彻大悟了什么人间真理。“穿着衣裳泡水真不痛快。嗯——好舒服噢,这水温刚好。”单臂又同时攀近桶缘,只不过这回搁在桶缘的纤臂是一丝不挂的,只有几颗透明水珠悬在上头,负担不了任何遮蔽的功用。
南烈的目光先是不经意凝定在她红扑扑的餍足脸蛋,一颗水珠顺着白里透红的雪肤婉蜒而下,吸住他所有视线,那颗晶莹澄亮的水珠凝聚在她小巧下颚,又因她此时的咯笑而震落咽喉,继续放肆地侵占玉颈……锁骨……以及没入清澄温水之间的……
水珠坠入水里,徒剩一处涟漪,也让南烈惊觉自己的失态。
“等会儿水凉了再唤我,我……再来添些热水。”逸喉的声音异常沙哑,他旋身便要离开浴间。
“阿烈,你身上也臭,干脆一块来洗嘛。”她拍拍水面,一副急于与他分享鸳鸯戏水之乐的模样。她可不想在沐浴完之后习惯性地跳到他背上时,再染一回汗臭。
“男女有别。”他拒绝。
“这里只有你一个是男的,哪来的女人?”她顿了顿,纤指点触在自己鼻尖,“那个女人……不会是在说我吧?”
见南烈默认,她又噼哩啪啦地嚷嚷起来:“我同你说过了,剑是不分男女,剑只有分阴阳!跟一柄剑洗澡你怕什么呀!难道你会对一柄剑有非分之想吗?!”
如果那柄剑的声音如此悦耳,如果那柄剑的模样如此清丽无邪,如果那柄剑挑动了他内心深处一缕心弦……
那么,他会。
她没发觉南烈的若有所思,兀自再道:“像我,我这柄绝世好剑,可就从来不会对人类有非分之想,即使一千多任的主子中有好些个外表俊秀到让人膜拜的男人,我还是只将他们当成主子,死命追随,尽我为剑的本分……”她陡地住了嘴。
不,她在撒谎。
没遇到南烈之前,这番话她可以说得理直气壮,遇到南烈之后,这番话她说起来……好心虚。
她跟着南烈,从没尽过一丝一毫剑的本分,只是很无耻的不断索讨着,索讨着南烈的赠予,索讨着南烈的关心,索讨着南烈的宠溺,到后来甚至得寸进尺地享受起他的付出。
她若不曾存有非分之想,又怎么会贪心地想碰触他……
她咕噜咕噜地将半张脸沉下水面,一个个由嘴里冒出的气泡骚动着浴桶热水,才消破灭,又兴愁绪。
尴尬的沉默太久了些,南烈打破无声。
“你呀,还是别花太多时间泡在水里,别忘了,两个时辰不长。”他提醒道。
“噢。”咕噜咕噜噜。
“等会儿我把你的新衣裳拿来,擦干身子再穿上——”南烈咧笑地回头,“剑没擦干就收入剑鞘可是会锈得很快咧。”
南烈企图以逗趣的方式打破两人之间突生的异样情愫,而他成功了。
一掬温水泼洒过来,伴随着娇斥声:“臭阿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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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花了半刻就净完了身,套上了南烈“散尽家产”为她添购的新衣裳。
虽然早在数日前她便曾以法术将自己身上的衣着给换成这套银白月牙的绣孺,然而真正感受到丝绸细腻的触感抚过肌肤,那是再高强的法术也变不出来的舒坦。
好轻好软的衣裳。
她的手不舍得离开衣料半分,十指握拢着裙襦。
“阿烈,这衣裳穿起来好舒服,滑滑的。”
“上好绸丝,你说呢?”南烈微偏过首,即使早已瞧过这套衣裳套在她身上所带来的效果,他仍觉惊艳,“过来。”
“做什么?”她小碎步走近木桌——还是抹碰不着物品的剑魂时,她毋需担心裙摆绊脚,可现在,她却觉得每走一步便会踩到过长的罗裙。
桌上简单布着几道她常见南烈在吃的菜肴。
“让你食些人间烟火。”
“吃东西呀?”她又漾开了笑,她还没吃过东西呢。
“不过别奢望有什么烹龙煮凤的山珍海味,只有这些白饭酱瓜豆腐乳。”
“我每回看你在吃这些东西时都觉得津津有味,我要吃!嗯……先吃这个!”她不会拿箸,自然得由南烈效劳。
“酱瓜?”
“嗯。”檀口张得大大的,等待美食入嘴。
南烈挟超深褐酱瓜,“为了下饭,这酱瓜腌得很——”
那张嗷嗷待哺的嘴才没空等南烈说完,贝齿一闭就咬下了酱瓜。
“嗯——”花样的小脸苦皱了起来。
“咸。”南烈这时才将话吐毕。
原来……现在嘴里蔓延的滋味就叫“咸”呀。那块被咬了一口的酱瓜就衔在她唇间,吞又吞不下,吐又不敢吐。
南烈好心将酱瓜挟回箸间,递杯茶给她,“喝杯茶。”
她仰首饮尽,小脸的皱蹙更深。“这茶的味道……也不是很好……”
她不会描述茶液入喉的滋味,倒是南烈提供了答案,“很苦是不?”
她胡乱点头。
“粗茶自然是苦了些,喝久就习惯了。这酱瓜得啃一小口再配些白饭,味道会好吃多了,再尝尝。”他这回将酱瓜剥成小块,摆在米饭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