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头一具早夭的婴娃尸体阿烈看不上眼,那就此做罢,第二具——
“我没有娶男人为妻的癖好!”南烈狂吠得好响好响。
这个十四岁的清秀小男孩生得白白净净,在我看来是个极佳的人选,可是阿烈好挑剔噢。
呜,我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复活当人?什么时候才可以和阿烈在一块?
呜呜,有没有人家里有尸体的?
番外篇 伏翼
他总是在她开口说爱他的时候转身离开。
他说,他是只害怕有人爱他的妖。
他说,他不值得任何人为他费尽思量。
他说,他不要爱。
不要人爱,也不要爱人。
不要她爱,也不要……爱她。
可是,她却在头一回见到他时,深深地踩入了泥淖,自此——
万劫不复。
“你在里面,还待得好吗?”
在她踏出镇妖炉的半个时辰后,伏翼终于打破两人无声的沉默。
“嗯。”她回得很生疏。
“孩子呢?也没有作怪吧?”头一个尴尬的话题一开,第二个话题伏翼显得自然多了。
“很乖。”抚上肚子的同时,她绽放一个温柔浅笑,那是为母的璀璨光辉。
“打算为他起什么名?”
“还没。”茴香微抬眸觑他,脸上笑容敛尽。
他的问句每每只换来短短回应,让伏翼也颇显尴尬,茴香收回视线,挺着肚子的她缓缓坐在床沿。
“你不用一直寻找话题,甚至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留在这里陪我,我已经习惯一个人……”自嘲的唇弧淡扬,“现在,也是只习惯独处的鬼魂。你与我本来就不是谈心的好对象,不如各自分开,让我们两个在这两个时辰间相处得自在些。”
这是在驱赶他吗?
“我并不觉得勉强。”伏翼回道。
“但是我觉得,”
一句淡语,换来久久静寂。
“我让你觉得不自在?”
“是的。”她不讳言道,“你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是因为我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吧?”
她苦苦一笑。“不愉快?那是对你而言。”对她,那却是一辈子搁在心上的回忆,是她准备用在未来日子里一点一滴重新温习眷恋的记忆。
“茴香……”他轻唤着她的名。
“我有些累,这床铺能不能借我休息片刻?”
伏翼知道,她连话都不愿与他说,所以才会用小睡为藉口。也罢,他原本便只想知道她在镇妖炉里过得可好,现在亲眼所见,也能让他放宽心了。
“你睡吧。”
“谢谢。”
茴香背对着伏翼躺下,说累只是个差劲的理由,她不想见伏翼为了她,勉强自己到这步田地,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伏翼。
她好不舍,不舍伏翼脸上的落寞,不舍他被她的冷言冷语所嘲讽时仍旧表现着包容,不舍他现下这般的委屈。
可是她告诉过自己,这一生,她都不会原谅他,不会原谅这个亲手扼杀了她的爱的男人。
她不会原谅他……
闭上了眼,却阻止不了湿润了眼眶的泪。
伏翼,我爱你。
她曾经万般柔情地依在他胸口,呢喃轻轻。
我不需要一个不能陪伴我一辈子的人类,你的爱,到头来只会成为我最沉重的负担,百年之后,你已是黄沙白骨,而我呢?我仍是这副模样的伏翼,你还能爱我吗?既是不能,你又如何能不负责任地说爱我?
她知道,她的寿命不及伏翼的千分之一;她知道,伏翼是为了保护他自己,不愿为了一份短暂如星坠的爱恋而换来数百年的椎心之痛,但他保护自己的同时却也深深地伤害了她。
她何错之有?
她只错在自己身为人,更错在自己爱上了一只妖,爱上了一只惧爱的妖。
他怕她终有一天会走出他的心门,所以从一开始,他便不容许她进占他的世界,让她无助地在他身后徘徊,等待着他的回眸。
他又何错之有……
伏翼上了榻,想扳回她的肩,却触不到她,然而企图隐藏在枕头间的低泣声却是如雷贯耳。
“你哭了?”
她没反应。
“茴香……”
“不要碰我……”她拒绝了他,拒绝了他温柔的嗓音。
“茴香……”
“……你不是已经不在乎我了吗?连我的生命都不在乎,现在又何需如此矫情?我说过……我不会原谅你,一辈子也不会……”她仍背对着他,不让他看见她的懦弱。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是你这般哭泣,对腹中的胎儿不好。”
“你在乎吗?他又不是你的。”
“我当然在乎,因为他是你的。”
茴香鼻头更酸,视线被泪雾所占满。
“别、别以为你这么说我便会信你……”她收握成拳的小手搁在腹间。
这孩子,连她都曾经想打掉他,不愿让那夜惨遭恶人欺陵的梦魇留下任何痕迹,但她终究没有勇气,尤其她也曾是一个爹不疼娘不要的弃婴,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如她一般……
那夜,她才对伏翼说了句爱他,伏翼又拂袖而去,她追了出去,在深更暗夜里寻找着伏翼,但是……
那个迎面扑向她的黑影,却不是伏翼。
不是伏翼,却用恶心的双唇及双手在她身上留下了消抹不去的伤痕。
不是伏翼,却霸道地侵占了她。
她哭喊到喉咙嘶哑,哭喊着伏翼的名字,伏翼终是没有出现救她……
三天之后,伏翼才又回到了她的身边,而她,在那三天之中哭干了眼泪。
即使她绝口不提那晚的恶梦,以为可以就此磨灭一切,她仍是错了。
经过数月,她竟发觉自己怀孕了,怀了那恶人的孩子。
她没有勇气对伏翼言明,独自一人承受着惊慌及害怕。
她知道,她的梦碎了,那个曾为了伏翼而编织的梦,支离破碎了……
她曾经多么渴望能拥有孩子,即使她的生命短暂,对伏翼而言犹如一夜昙花,盼不到天长地久,但希望仍能藉着她与伏翼的骨肉传递下去,她无法永世伴随着伏翼,还能有她的孩子陪着他,孩子老了,还会有孩子的孩子,然后再有孩子的孩子的孩子……
伏翼绝对不会有孤单的机会。
她从不贪求,但老天爷却剥夺了她的小小希冀。
直到微隆的小腹再也掩盖不了她妊娠的事实,她在伏翼眼中看到了愕然,静静地相互凝视好久,伏翼才淡淡地问了句“孩子的爹是谁”。
她摇摇头,他却以为她在袒护那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
你希望我怎么做?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伏翼的问句让她再添茫然。
她现在,很害怕。
她挺直腰脊地驻足在他面前,透红的眼眶凝着泪,数月的恐惧让她足足消瘦一大圈。
她只希望伏翼可以抱着她,让她能有双臂膀依靠。
伏翼起身走向她……却越过她身畔,走出了大门。
她几乎是双脚一软地跪坐在地,心底不断默求着他的回头。
二更过去,独自笼罩在黑幕之中的她知道,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她拭净了泪水,一直等到旭日东升,她才撑起发麻的双脚,一步步走到药铺,抓了帖药,又拖着疲累的步伐回到厨房,一个人默默地熬起汤药,炭烟熏;得满室浓呛,她的泪,一颗一颗坠入药壶之中……
她坐在桌前,放任桌上的药汤由热转凉。
她在等,在等伏翼。
空洞的双眼酸涩地再也流不出泪水,薄暮夕阳间,那条拖得好长好长的身影远远地投映在地,她抬起头,注视着伏翼进屋。
伏翼深吸一口气,似乎有话要说,她却阻止了他……她不想听到任何不堪的字眼出自于他口中,那比心如刀割更痛千倍万倍。